(1) 崔海涯
清晨的时光慵懒而令人眷恋,我翻了个身,继续我的美梦。
耳边一丝呵气的清凉,接着是一个足以震破耳膜的声音:“小雪,起来啦!”我睁开朦胧的双眼,肇事者卞青欢“哒哒哒”地跑到了门边,一脸坏笑地瞧着我。那模样,和他170的身高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巨婴,我在心里吐槽道。
“她们都走了吗?”我闭目坐起,将脚伸进了拖鞋。
“没有。”卞青欢倚门而笑。
一股压抑的爆发力推着脚下的拖鞋斜飞而出,我一脸愤然:“卞青欢,你有病。没有你叫我做什么?”
“拜托,别乱扔垃圾好不好?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是卞家第一脚啊?亏得我是你哥,否则都被你熏倒了。”卞青欢侧身躲过,然后气定神闲地走到拖鞋旁边,轻点脚尖,拖鞋像得了命令似的,“呲溜”一下沿着光洁的地板滑到了我的面前。
顾左右而言他,我才不会上当呢!我瞟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六点十分?有没有搞错?卞青欢,怎么这么迟?”
“我还没有说完呢!没有,是不可能的。谁知道你出脚那么快。”
好像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我瞪了一眼状似无辜的卞青欢,飞奔向洗漱间。
三下五除二,我飞速地完成了洗漱,奔跑和上下车。当我甫一坐在椅子上时,一口气尚未顺过来,赵老师便走了进来。
卞青欢对我伸了伸大拇指:“真是我辈中人,速度,绝!”
卞青欢说我们是同辈中人,那是因为我们有着相似的性格。好动、爱捉弄人……这些词语仿佛是为我们制造的。妈妈常常一脸无奈地望着我说:“小雪呀,你只有睡着了才乖。?”
有啊,只不过妈妈知道了会气晕过去的。卞青欢也知道,那便是遇到崔海涯的时候,这也是他唯一帮我保守的秘密。
崔海涯曾是我的初中同学,因为中考的机遇现在散落到了不同的班级。我经常安安静静地趴在初三(六)班的窗台上同崔海涯细细柔柔地讲话。卞青欢说:“只有那个时候,你才是一朵安静、柔美的雪花。”
初二那年,崔海涯送给我一个背包,红色、夸张的米奇跟我的风格相距甚远,青欢说我背上去特二。可那是崔海涯送我的第一份礼物,连带着他一起,悄悄地住在了我的心里,迄今已经六年。六年以来,崔海涯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静静地长大,却感觉不到藏在我内心的那个关于他的秘密,有时候我也懊恼地问自己,为什么他一点知觉也没有呢?
“想什么呢?”卞青欢推了推我,用手指了指楼下,“海涯过来了。”
我抬起头,崔海涯正微笑地走过来,浓重的眉,月牙儿一般的眼睛,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挥了挥:“小雪。”
“下个星期我们去春游,你要不要一起来?”崔海涯的月牙儿盯着我。
“当然去。”卞青欢很爽快地回答,“是去西岭山吧?”
崔海涯笑了笑:“那青欢一起来吧!人多热闹些。”接着转向我,“小雪,你别忘了啊?下个星期天,三月十号。”
我挠了挠头:“好啊。你到时候叫上我就可以了。”我欣喜若狂,怎么会忘?即使刀山火海,也会风雨无阻地出现的。
“嗯,那就这样说好了。”淡淡阳光里,崔海涯走远了,我开始和青欢算帐:“我没说去,还没准备好呢。”
“去,别矫情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卞青欢凑到我的耳边。
“什么机会?”我反问。
“钟庭,知道吗?”他不停地眨眼,“你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给那些觊觎海涯的人一个很好的敲打。”
“这,我哪能敲打得了啊”我低下头怯怯地道。
“所以我跟你一起去,上阵兄妹兵啊。”青欢浅笑着将一团纸扔进垃圾桶里。
“别想了啦,我是帮你耶。”青欢将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想的不一样。不管钟庭和崔海涯的传言是否属实,我都会一样地对待钟庭。相反,我倒觉得多一个人喜欢崔海涯不是什么坏事,更能说明我的眼光精准、独到。
“又做梦了吧?笑得像个傻子似的。”青欢掩嘴笑了起来。
“青欢,其实你挺好看的。”我挑了挑眉。
“嗯?”鱼儿有些上钩了。
“但是你不要这样笑啦!”
“为什么?”
我拉起他的手,指向校门外卖臭豆腐的大妈:“你看。”大妈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腰都弯下了,她一手捂着嘴巴,另一只手叉在油腻的围裙上。
“小雪,你……”青欢跺一下脚,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望着气急败坏的卞青欢,yes,清算成功!
(2) 郊游
我将手轻轻搭在崔海涯的腰间,这是青欢教我做的,他说电视里情侣骑车就是这个样子。崔海涯没有反对,只说了一句:“坐稳了,我要加速啦。”
我闭上双眼,有风轻拂过我的发际,山间的鸟鸣声此起彼伏,悠悠不绝。我想象着这是一幅怎样的图画。静静的山林里,少年用单车载着少女,风拂过少年的衣稍,少女背包上的铃铛轻轻地摇晃着,山路上留下一串清幽的响声。
除了背包,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卞青欢,卞青欢惨叫:“这么多,你把我当奴才使呀!”我笑他:“你本来就是嘛!”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儿我悄悄说:“你不是要帮我吗?这一点都不肯?”僵直的笑容爬上卞青欢脸庞:“小雪,我忍!”
“笑什么?这么开心。”崔海涯回头将我拉回现实。
“我想到了一个笑话,觉得有点意思。”
“那说来听听。”
“嗯,好。”我顿了顿,快速搜索大脑里的笑话档案,“有一夏天,太阳贼大,我看到卞青欢在晒太阳,我便问他:‘太阳这么大,干嘛不躲起来?’卞青欢很委屈地说:‘只要我晒黑了,他们就不叫我白痴了。’”
“呵……”虽然崔海涯背对着我,我还是感觉到了欢乐从他的月牙儿里流淌了出来。
“你呀,古灵精怪的,真是一枚开心果。”崔海涯说。
我甩了甩脚,没有回答。
卞青欢还真是有本事,早早地便来到了聚会地点。我从后座上跳下来,,注意到钟庭将头扭到了一旁。此时,青欢从身后掏出一个精美的蛋糕盒,递给崔海涯:“海涯,小雪特意为你准备的。”
我急得说不出话来,卞青欢此举无疑是向所有在场的人暗示我们的关系,众目睽睽,我好想撤离。
崔海涯接过去:“谢谢了啊!”紧接着将我拉了过去,“这么大一盒,我也吃不完,小雪一起吧!”
我窘迫得不行,这份蛋糕虽然是为崔海涯准备的,但是我是打算私底下给他的呀!
我摇了摇头:“不了,为你准备的,你一个人吃吧!”斜角里两道刺目的光芒射来,我后退了一步。
“你呀,真是那个什么……陈阿斗。”青欢咬一口火腿肠说,“如果我是你,我会大大方方地崔海涯分享那盒蛋糕。不晓得你是怎么想的。”
“是刘阿斗啊。”我纠正她。
“别扯开话题。”青欢目露凶光,“你究竟怎样打算的?”
我低头:“没打算,总觉得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觉得蛮好的。到手的东西又给别人抢走了,就好啊?”
我抿紧嘴唇:“崔海涯又不是一样东西。”
“是不是东西。”见我错愕地望着他,青欢摆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总觉得,你不能一直被动,特别是像现在一样被动。”
“嗯。”我点了点头。
扒下卞青欢嘴里的火腿肠,我问他:“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管好自己先吧。”卞青欢拍了拍我微张的嘴巴,“我喜欢的人,还没出现。”
切,不愿讲,大不了我就装作不知道。
(3) 约定
我将背包放在胸前,坐在了崔海涯的身边。
“小雪,我送你这个背包已经有好几年了吧?”崔海涯伸手握住晃动的铃铛,“我还记得,这个铃铛是我骑车去五井巷子里买的,挑了好久呢!”
“嗯。”我低头,“五六年了吧!这包真耐用。”他不知道,除了和他一起,我从不用它。
“我们认识更久,怕是有十几年了吧?感觉从记事的时候就认识你了。”崔海涯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回忆起往事来了?
“是啊,我见过你最窘迫的时候”然而我还是喜欢你,我浅笑,吞下了这句没有讲出去的的话。
“所以,有什么事情,不要瞒我。”崔海涯秒变严肃。
“能有什么事情?不都是挺好的嘛!”可你让我如何开口?
“你今天怪怪的。”崔海涯认真地说。
“什么怪怪的?”我佯装好奇。
“这蛋糕可不便宜。是对阿姨撒谎了,还是几个早上没吃早餐?”崔海涯打开蛋糕盒,一股清香扑面而至。
“都没有,我也有小金库的,好吧?”我说的是实话。
“嗯,味道真不错。”崔海涯用小勺挑起一朵镶在上面的小花,“来,尝一口。”
我机械地张开嘴巴,蛋糕入口香甜。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信不信?”崔海涯眨眼说。
我低头,没有回答,原来他只是让我放松一些。
“那我说好了。小雪,在我的心里,你是陪我一起长大的,永远的好朋友。”我抬起头,发现崔海涯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但是,我们要等待,等到我们走完高中,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崔海涯轻轻揉了揉我蓬蓬的头发。
“我知道的。”我打断他,轻轻地伸出我的小指头,“我们约定,好好努力,加油!”
一根纤细的指头伸了过来,用力一勾,我与他相视一笑。
“皇冠的蛋糕真不错。”我的手一扬,崔海涯的手臂上多出一个奶油写就的“3”。
“你不要这么野蛮啊!”海涯笑着用纸巾擦掉。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真正地了解我哈!”我踮起脚尖,在崔海涯的双颊上画上两撇胡须。然后,大步地跑开。
(4) 背包
高考转瞬即逝,最后一次散伙聚会,在鸿雁楼。
卞青欢掐了一下我的手臂:“你是不是该换个包了?这么大人了,还背这么可爱的包!”
我说:“哥,你的妹纸要去外地念书了,你不给送一个?”
灯光晦暗,有同学在轻声地唱着一首老歌:
我那穿过风花雪月的年少,
我那驮着岁月的背包,
我的青春梦里落花知多少,
寂寞旅途谁明了。
我抓过麦克风,大声地唱:“曾经为你痴狂多少泪和笑,曾经无怨无悔的浪潮,我的流浪路上几多云和树,只有背包陪着我奔跑。“
朦胧之中,手被另一只手握住,我的心里晃过一个画面,我们勾住小指说:“一起加油,努力!”
满屋的人唱成一团,我和崔海涯都发现,大家的眼里似乎都有亮晶晶的小星星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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