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霓裳躺到树下,蓦然便觉世间纷繁,都被远远抛掷世外了。
这样静,恍如梦境。触手可及,却又满目虚无。
没有争吵怒骂嬉笑声,没有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声,没有醉生梦死酒酣耳热声, 没有寻寻觅觅你死我活声,没有出人头地功成名就声......风过耳边,有偶尔传来的啾啾虫鸣声,风过树梢有花叶飘落的摩擦声, 有不知名的鸟儿在欢快的叫着,有不知名的花香在鼻息间浮动,微闭眼,深呼吸,一种微小而确定的幸福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撞开了心门,在心间肆意流淌,泫然轰鸣着,令人目眩神迷,飘然物外,浑然忘我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此刻,李霓裳觉着这不是哲学命题,这是一个人身临其境时的写实,就如此刻的她这般无二。
这是一棵巨大而古老的,有着漫长而传奇历史的,有底蕴有故事的香樟树。
李霓裳有记忆的时候,奶奶就经常给她讲这棵香樟树的故事,那个时候李霓裳也不过七八岁的光景吧。记忆中的奶奶已经很老很老了,老的分不清性别,老的牙齿都掉光说话都漏风,但是奶奶总爱搂着李霓裳给她讲各种碎碎念的故事。在李霓裳幼小而斑驳的记忆里,在那些芜杂的故事中,唯有香樟树的故事百听不厌,流溢着魔幻神奇的浪漫色彩。
李霓裳是一个孤独又自卑,敏感又骄傲,多愁又善感的小女孩。在父母众多的子女中,她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一个,从小体弱多病,脾气古怪,总是让人捉摸不定,父母不爱她,兄弟姐妹们疏远她......在她的回忆里,童年是灰扑扑呆愣愣的,是农村屋顶瓦楞上秋霜过后的野草,清冷凄苦,寂寞荒凉。为了自保,她总是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无所谓的模样,只是在她幼小的心底,是那样的强烈渴望被爱,被接纳。她生活的沉重而苦楚。
清高又执拗的小小女孩李霓裳只有在面对香樟树的时候,才是一个天真柔软身心轻盈的孩子。
这棵巨大的香樟树的姿态极其优美,刚好倾斜了身子,恰如其分将树旁的巨石架成了一个半圆顶的绿色的顶空。李霓裳躺在巨石上看那高大的香樟覆盖了巨石隐藏了光阴虚度了晨昏。
李霓裳所看见的世界里,香樟树是流动的绿色,阳光在午后变得透明,蜿蜒向所有它可以到达的地方,不远处的村庄传来繁忙的声响,因为瞌睡而睡着的人,投下一颤一颤的影子,蛛网在墙角隐隐约约。空气里绷着平缓而舒畅的节奏,像是永远停在了这一点,以至于完全不用考虑它的将来会演变出怎样的走向。俯身捡起一片樟叶,慢慢地咀嚼,微微有一丝清凉,凉中带涩,涩中却又透着暗香。
李霓裳迷恋着这一切,每当受了委屈或是不公正待遇,她就会偷偷的溜到这里来寻求慰藉。她最喜欢躺在香樟树环抱中的巨大的石头床上,双手环抱着脑袋,翘着二郎腿,以最舒服的姿势凝望着香樟树构思各种奇奇怪怪的故事。而她自己永远是故事里唯一的女主角,恣意飞扬,青春作伴,策马奔腾,远离尘嚣,纵横江湖,风云际会,沧海横流,快意恩仇,好不快活......香樟树激发了她无穷的想象力,她是想象世界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傲娇小公主。
此刻,躺在树下的李霓裳惊觉记忆中巨大的石头怎么变得这样小了?小到一米六的她只能蜷缩着躺上去,香樟树似乎更高大了些,茂密的绿色中透着浓厚的青黑色。
仲春时节。九十点钟的上午,一切正欣欣然,蜜蜂在耳边嗡嗡,蝴蝶在花间扑棱着翅膀,露珠在叶尖打滚儿。多么美好温馨的时光啊!金色的阳光透过香樟树浓密的间隙洒在身上,李霓裳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直以来饱受失眠困扰的她睡的那么酣甜,等她悠悠醒来已是日暮时分了。
四周一派祥和安宁静寂美好。李霓裳抬眸,目之所及处见一玄衣男子,斜倚在树下看书,他看的十分的投入,全然没有发现对面的女子正十分放肆的对他进行着360度的全方位扫描呢!他有着浓密的墨色的发,深邃明亮的双眸,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唇瓣,立体的五官衬着小麦色的肌肤,竟然是那样的英俊帅气又好看!李霓裳不由得深深的吸了口气,下意识的舔了舔唇,她不知道他在这里呆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睡梦中自己的失态。正自尴尬之际,那陌生男子竟然向她款款走来,笑意盈盈的说:“嗨!睡好了!”他的声音深沉而清冽,温暖而治愈,李霓裳蓦然呆住,片刻,才恢复常态,望着眼前丰神俊朗的陌生男子,报之以羞赧的笑容。
“我是柏梓森!很高兴认识你。”男子礼貌的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又充满了力量,指尖微凉,周身散发着清新明亮的气息。李霓裳望着这个自称柏梓森的男子,觉着无比的熟悉又亲切,可是明明他们才刚刚认识啊!
未完待续!
风起燕南下,北风冷温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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