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初读船子德诚禅师《示法诗》后,心有异样,诗曰:
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
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
船子和尚,唐之高僧也,为青原行思下药山惟俨法脉。这首诗歌最打动人的当属最后一句“满船空载月明归”,此处的满船,即是空船;空载,又是载满的意思,故而满船空载也可做空船满载观。禅语就是十分耐人寻味的,满满的船里,载的全是空空的月色而归来,或则空空的船里,满满地载了月色而归来,都是一个意思。若以得失而论,则得或失,以禅家的思想辩证来看,倒也没算什么了。
唐 · 白居易
当然,若以尘世之眼来观,不论艺术境界有多高,也很难看透这一点。同样生活在唐代的白居易,就是六根惹尘的人,他的一首《送李校书趁寒食归义兴山居》,最后一句与此类似:
大见腾腾诗酒客,不忧生计似君稀。
到舍将何作寒食,满船唯载树阴归。
相较之下,白居易的境界远逊船子和尚。当然,禅心与尘心,无非在于看透与看不透的问题,看透了则一切明了,不再纠结。看不透,势必会被万丈红尘给叨挠,甚至迷恋于此不能自已。相似的一句话,还出现在宋代·柴元彪的一首《踏莎行(戊寅秋客中怀钱塘旧游)》中,还是执念于形色、耽沉于情感:
淡柳平芜,乱烟疏雨。雁声叫彻芦花渚。亭前落叶又西风,断送离怀无著处。
切切归期,盈盈尺素。断魂正在西兴渡。满船空载暮愁来,潮头一吼推将去。
生活 · 禅
日本·铃木大拙曾说:“从禅的观点看,宇宙乃是一没有周边的圆,我们每个人都是宇宙的中心,更具体地说,我即中心,我即宇宙,我即是创造者。”可见,禅是寂冷的,是独孤的,是拒绝随波逐流的庸俗和尘世间的贪欲的。他们独坐高山大峰间,并非是为了卖弄独立,而是表现作为一种独立的生命体,其个体存在的价值,即似“冷月孤圆”一样,不为了悲欢离合而去阴晴圆缺。
南朝的契此和尚,有一首著名的《插秧诗》,也有着巨大的生活在尘世间的智慧: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
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这位契此和尚,就是大名鼎鼎的布袋和尚,他俗名张契此,号长汀子,常背一布袋出游四方,性豪放喜结善缘。他的一些智慧,多用于尘世之间的生活,倒也不把禅机搞得过于高深。其实,南怀瑾先生曾语:“儒家如粮店、道家如药店、佛家如百货商店。”倒将禅家说得简单而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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