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八岁时,吃过晚饭就到奶奶屋里睡觉,天气渐凉,树叶飘零,大人孩子穿上夹衣。农村人在睡前要上一次厕所,到了冷天,在月初月末,虽然天空繁星闪烁,但地面却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街面罕见行人,有个风吹草动好害怕,上个厕所,我一般都是和奶奶结伴去。外面冷飕飕的,完事后,我都是跑回院子,奶奶走得慢,回到院子,要检查一下鸡窝是否挡好,看看有没有落下往屋里拾掇的东西,一切按既定程序收拾妥当,才插上门栓准备上炕睡觉。记得,奶奶坐上炕沿,一边脱掉她那比三寸金莲稍大一点的小布鞋,一边说,快霜降了,挑个好天气和你娘腌菜了。等她上炕,我早就钻进被窝里,也许奶奶躺下还在盘算生计,无忧无虑的我已进入梦乡酣睡。
年年都有霜降,但过去的事现在的当地人不做了,过去和我念叨这事的亲人不在了,赶上新农村的拆迁改造之风,一个暑假,回到老院,一片杂草丛生,不留当年的一砖一瓦。但霜降前后要腌菜的习俗我牢记着,我长大了,也悟出生活中的自然法则,霜降一到,就要下霜,白菜、萝卜茵、葱叶等被霜打,便枯萎凋谢了,而且霜降一到,气温下降,腌菜正是时机,不易腐烂还能发酵。家家的女主人们准备腌菜度过寒冷不能见绿的一冬了!
逢上好天气,从园子地里的梗上拔出大白萝卜、从菜地里挑长势一般的白菜拔,因为腌菜是要把菜切碎,好的也可惜,留下茁壮的要霜降后一层一层压着裹起来用稻草绑好再长长菜心,大冷才砍回来晾一晾入窖保存,萝卜、白菜是一个冬天的当家菜,一个冬天炒白菜、熬白菜,最好是年根低下,白菜炖猪肉粉条豆腐招待客人或做馅包饺子、包子改善生活。
萝卜、白菜用篓子跨出菜地放在小推车里,拉到我家的院子里,记忆最深刻的是,奶奶坐在板凳上,往筐里镲萝卜丝,大大的镲板,镲床很锋利,弄不好就伤手,一个大萝卜在奶奶手里一会儿就变成一堆白银银的丝,遇到非常水灵的萝卜,奶奶就镲个圆柱或圆锥型递给我吃,果然脆生生、甜丝丝很清口,萝卜通气,给孩子吃帮助消化。腌菜时奶奶会给我个萝卜瓤、做豆腐奶奶会给我盛一碗豆腐脑,没有零食的岁月,物质匮乏的时代,这就是我最好的偏食。妈妈一般是切白菜,白菜里夹杂着树叶、多是花椒树的小叶,需要抖落干净再切,一筐一筐的切很多,装篓里。在配上稀少的芥菜丝,有几年母亲在我家门口的水渠梗上种一些洋姜,夏天看手掌大小的黄葵花,秋天挖出根来腌菜,冬天洋姜杆剥出白瓤,萱萱的上一些颜色,做个梅花瓣,插在形状好的圪针上当盆景也是除了缝沙包、做麻毽子之外有情趣的手工之一。白菜切小块,萝卜镲丝、芥菜镲丝,这个组合当地叫烂腌菜。
切好各种配料,要到流动的河水里tou干净,起初,在我家门口的水渠里tou菜就可以,后来村民不断搬迁在水渠上游盖了房子居住,洗衣的多了,担心水质不干净,我们就装菜推车到村庄的最上游,其实隔两公里上面还有村庄。那时就这条件与环境,不能多想,大人们总说,水净水净,洗洗就干净了。其实露天的水、什么都洗的水,定是不干净的。要不那时的孩子个个长蛔虫,到春季买粉色圆锥形状的洋糖吃,这就是时代病。
tou菜需要经验和技能,选大小、深浅的合适的筐,白菜放的量适中,多了搅动不开,洗不干净,少了,费时间活干得慢。女人们把筐放在水里,左手转筐,右手五个指头灵活搅菜,筐在水里打转,菜在筐里起旋,一会儿功夫,白菜变得翠绿清透,再放一两把萝卜丝,重复以上动作搅动几下,翠绿的白菜,雪白的银丝,非常好看。一筐筐洗净的菜装到篓里控水,拉回家装大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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