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老婆骂的人

        喜欢老婆骂的人

            顾          冰

     

        一天，旱丁头老婆打电话给我说，旱丁头风瘫了，而且，已经几天不吃饭。我随即去乡下看他。

        旱丁头是我村上要好的儿时伙伴。出生时，很是瘦小，百日了，还不见长，一称，还不满五斤，所以，村上人都叫他旱丁头，等长大了，也还是又矬又小，活像个干癟枣子。不过，别看他长相寒碜，娶个老婆却是百里挑一，又漂亮，又能干，心地也善良，只是嘴厉害得像刀子。也许是他自卑，加上性格木讷，几十年来，他老婆把他骂得狗不吃屎，可他从没有半句言语冲撞，反而觉得日子过得很有滋味。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坐在床上，他老婆端着一碗馄饨，准备喂他。他老婆告诉我，旱丁头中风后，右手不听使唤，不能拿筷，左手用匙子吃，又弄得天一半地一半，近二天，就是不吃饭，心里真着急，可又没有法子。

        他老婆把馄饨送到他嘴边，他就是不张嘴，唬着脸，把头向一边转了九十度。

        “不吃饭，怎么会有力气，病怎么能好呢？听话，吃一只馄饨吧，你最爱吃的荠菜猪肉馅，香着呢。”他老婆脸上挂着笑，像哄小孩一样，柔声细气地说。

        旱丁头仍是不张嘴。我对他老婆说  : “嫂子，你先去忙别的，我和他聊聊。”他老婆遂把那碗馄饨，放在床头柜上，出去了。

        旱丁头说话虽然不大利索，但表达得还算清楚。他说 :  “我这辈子，天天挨老婆的骂惯了，一天不听见骂就难受，自从我中风以来，老婆对我的态度突然变好了，冷脸变成了热脸，骂声也换成了笑声，但我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缺了点什么，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我找到他老婆，转达了他的话，并给她出了个主意。他老婆先是不肯，但迟疑了片刻，便冲进了他房间，叉着腰，手指着他鼻子吼道  :  ‘你不知好歹的东西，你病了后，一家里里外外都靠我一个人，看把我累死了，谁侍候你！”

        旱丁头面无表情，望着那碗馄饨发呆。

        他老婆接着骂 : ‘我这辈子算瞎了眼，嫁了你这个窝囊废，跟你吃了一世苦，等你死了，我立马去找一个好的，也好好享享福。”

        旱丁头还是不吃，但脸上有了一丝亮色。我使劲朝她递眼色，让她继续骂，不停骂，往死里骂。

      “你怎么不快点去死，早死早投生，最好，别吃，做个饿死鬼，你以为，饿瘦了，火葬场少收钱啊！”   

        ……不等他老婆再骂，他转忧为喜，急忙说 : “我吃，我吃，我不做饿死鬼。”一会儿功夫，一碗馄饨就下了他肚。

        几天后，他老婆来电话说 : “牛牛，你出的那招还真灵，现在，我天天狠狠地骂，他饭也肯吃了，觉也睡得香了，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