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儿回到家里,给爹爹和几位长辈见过礼,就到母亲的屋里去了,程夫人看见女儿回来了将要嗔怪几句呢,尚未开言,夏儿已经依偎到怀里了。
一抱子把她母亲抱了,好久好久都舍不得松手,仿佛多少年没见了似的。
果然,程夫人把嗔怪的话嬉笑着说:“你上哪里去了,也不给你娘说一声。”
“想吃雍伯伯家的席了嘛!”夏儿轻描淡写回答道。
“和谁去的?”程夫人追问。一脸的严肃。
“你不都知道了嘛!”
“这么说那小两口的事也是真的了!”程夫人说着在夏儿脸上羞了一指头,“羞不羞呢?”
“娘!”夏儿正经解释说,“向将军非要来芦花芋,是我无奈之下,告诉他城里有个不错的馆子,我们去那儿吧,就一起去了。
“我怕雍伯伯说漏嘴了,就那样说了一句。”
程夫人听了女儿的解释,多少有些心酸,因一家人隐居在这边城的牧场基地,行事谨小慎微,深居简出,说不好听的话呢,女儿喜欢的军士都不敢随便领家里来。
程夫人有多少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女儿也着实委屈,虽然顽皮,但也是懂事识大体。
夏儿和向子君的事,姜统领已然秉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只是这向子君突然造访,来路底细一概不知,所以就支使走了。
夏儿见母亲听了自己的解释,也不说话,以为生气了呢,就撒娇道:“娘,夏儿是和向哥哥在一起的嘛,人家是大哥哥嘛!”
一句话把她母亲逗笑了。
“你正经坐好了,咱娘儿俩说说话。”程夫人把女儿从怀里推开,夏儿也坐好了,听她母亲说:“你和那个向子君的事,昨儿个听姜统领说起了,是楚王府在蒿子川的军营里的旗牌官,姜统领就担心他和你爹爹有过交集。你和他相好,早晚都要进家门,一旦认识你爹爹……”程夫人说到此处,看着女儿,母女俩都是一脸的严肃表情。
程夫人接着说:“向子君要是认出了你爹爹,知道了你爹爹的真实身份,以姜统领的职责和个性,定会灭口。”
“他敢!”夏儿小声说道。
虽然是一句狠话,听起来透着无奈。
“他又不明着做。”她母亲说,“只要他觉得是祸患,就会除掉,手段和方法多的是。”
是啊,以姜统领的手段,有预谋地取一个人的性命,岂不易如反掌。
夏儿不禁为向子君的性命担忧。
母女俩沉默了一会儿,程夫人向夏儿询问了一些向子君的情况,夏儿把知道的都说了,因说到向子君今年二十九岁了,两人就推算在时间上和洪老伯有无交集。
夏儿说:“昨天我也问到过,向哥哥父母也是军籍,也是楚王卫军,向哥哥自小就在军营里,父母去世后,十四岁就从军了,也曾随军北征,因孤身一人,就留在蒿子川的牧场基地了。”
“这就巧了,北征的时候你爹爹正是蓝玉将军的副帅呢。”她母亲说。
“他一个列兵,也没有机会见到元帅,即就是和爹爹见过面,也没有接触,最多也就是见过而已,十几年了断不会认出来的。”夏儿肯定道。
她母亲也说:“十四五岁倒还是个娃娃兵呢!见个千总都不容易。”
“是啊!”夏儿听母亲和自己想法一致了,就赶紧附和。
看女儿开心的样子,程夫人实在不想扫兴,但事关重大,不得不说明白了。
只见程夫人对女儿缓缓言道:“世人都知道西平侯沐瑛已然离世了,即就是有人认出来了,也只当是相像罢了,说也无妨,听也无妨。只是你爹爹病故的消息到了朝廷,就有人怀疑是假死,太祖也没有追究,但始终是一把利剑悬在头顶。到现在燕王得了天下,咱们更得谨小慎微了!”
“嗯嗯呢!”夏儿扎吧着眼睫毛懂事地答应着。
“这也就是做贼心虚,草木皆兵了!”她母亲说着叹息道,“那杨子清偶然间看见了你爹爹,就说了一句,看洪老伯和当年的沐王爷有些相像呢,多平常的一句话就引来了杀身之祸,即说了这句话都没有过夜,就被灭口了!”
这件事夏儿也是知道的,她母亲旧事重提,也是警醒的意思。
夏儿埋怨说:“是姜统领太跋扈了呢!”
“他是不留后患的!”她母亲解释说,“常言道:说着无心,听着有意,那姜统领定是担心杨子清有了这个映象,到了别的地方闲话着说起来,一传十,十传百滴,传到锦衣卫的耳朵里就不得了了呢!那些人都是无中生有的货,先假设出一个罪名来,然后满世界搜刮线索,硬生生地就证据确凿了!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姜统领现在到处安插咱们的眼线也是想把触角延伸的更远,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防患于未然!”
夏儿听了一时无语。
程夫人怕吓着女儿了,就笑着说:“还敢让你那个向哥哥来咱们家吗?”
夏儿知道母亲的意思,也笑着肯定道:“敢啊,娘要是同意,我明天就把他带来。”
母女俩也算是放松了一下心情,程夫人说:“你刚才说向子君参加过北征,有了这一段经历,那姜统领定然不会让他和你爹爹见面的!几万人的性命呢,岂能涉险?即就是姜统领答应了,跟着你爹爹来基地里的这些人,他们的家人也都在云南,如今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岂能放过!”
程夫人言及于此,表情也是十分的严肃,夏儿听了也不敢再分辨了,一时惹恼了连缓和的余地都没有了呢。心想:“事情才刚刚开始,来日方长,总会有办法呢。”
随答应一声:“娘,夏儿知道了。”
沐王名朱瑛,乃是朱元璋养子,也是大明的开国元勋,封西平侯,病逝后追封西平王,因沐姓,世称沐王。
朱瑛自幼父母双亡,颠沛流离,八岁时被朱元璋夫妇收养,时朱元璋夫妇尚无子嗣,随收为养子,起名朱瑛,视为己出。朱瑛十二岁就跟随朱元璋攻伐征战,开始军旅生涯。
既朱元璋打下天下,开大明王朝,这个时候,朱瑛的名份就十分扎眼了,既是朱姓,又是长子,马皇后又十分疼爱,又有开国元勋的功劳,如若不去除皇姓,那是要立位太子的呢,即就是不立太子封王,始终是有夺嫡之嫌,难免被人利用。这时的洪武帝就对朱瑛说:“你是朕的养子,如今再不能姓朱了。”
朱瑛听了,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叩拜不跌,口中念念不忘:“世沐皇恩”四字,因朱英乃是孤儿,自己也不知姓氏。洪武帝闻听笑言道:“你口口声声不忘世沐皇恩,朕就赐你沐姓,你就叫沐瑛吧!”
洪武十五年,沐瑛因义母马皇后病逝,悲伤过度而咳血。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朱标去世,沐瑛和朱标年纪相仿,在战乱年间,一起跟随朱元璋夫妇南征北战,是患难与共的兄弟,沐英闻此噩耗,因遭受打击而患病,两个月后病逝于云南任所,年仅四十八岁。
洪武帝乃是白手起家,一个好汉三个帮,打江山可非比寻常。患难与共的兄弟都是开国元勋,个个战功赫赫,手握权柄,每虑及此,夜不能寐。
自得国以后,有心偃武,解除这帮人的兵柄,只因北方未靖,南服亦尚有余孽,还要依仗这些人稳定江山,只好罢了,但心中总不免怀忌,所以草创初定,即拟修明文治,投戈讲学,以文易武,洪武二年,诏天下郡县皆立学,可谓:“科举一行,天下英雄,尽入毂中。”也是开八股之先河。
既江山稳固,又太子朱标宽心仁厚,唯恐难驾驭这班开国元勋,洪武帝欲为太子剪出杖上荆棘,随大开杀戒。
先是罢李善长丞相之职,擢升胡惟庸为相,胡惟庸小人得志鸡犬升天,随胡作非为,设陷毒杀刘伯温,诬陷徐达,在外私结边塞将官,在朝廷笼络百官,前相李善长尚被其涉猎。嚣张气焰日盛。
洪武十三年正月,胡惟庸谋逆事发,洪武帝连根拔起,这一网诛戮万人,竟将开国元勋剪出大半,因李善长为患难初交,不忍加罪,特置勿问。
至洪武二十三年,又借清除胡惟庸逆党之由,将李善长赐死,并将其同僚故交一网打尽。太子屡谏不及,反惹父皇厌弃,忧郁成疾,英年而亡。
太子标去世,因洪武帝甚喜燕王,本意另立燕王朱棣为太子,无奈朝中能说会道的一班大臣乃太子一党,随撺掇立太子朱标长子朱允炆为皇太孙。
于次年剪出蓝玉,这最后一网下来,意尚未足,又赐死傅友德,王弼,宴杀冯胜,无端理由,就是看着不放心。至此大明的开国元勋仅剩一个绝顶聪明,解甲归田的襄和老汉了。
襄和见皇帝疑忌功臣,便告老还乡,绝口不谈国事,享年七十,寿终正寝。
洪武帝一面诛戮功臣,一面封藩皇子,凡所生二十六子皆为王,令在封地驻守,天下兵权尽归皇室,洪武帝尤喜燕王朱棣,敕令其节制北方诸王,燕王又坐拥北京元朝旧都,根基雄厚,兵强马壮,真正踌躇满志。
蓝玉党狱始作俑者乃是燕王朱棣,因蓝玉与太子标相交甚容,燕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意欲剪出,即太子薨世,燕王凑言:“在朝公侯,纵恣不法,恐日后尾大不掉,应妥为处置。”洪武帝杀心旋起。
剪出蓝玉倒像是为燕王朱棣登上皇位清出了最后一个障碍。
徐达,常遇春,李文忠,邓愈四公都在胡蓝党狱之前去世,得声名保全,独沐瑛镇守滇缅,于永乐二十五年,闻太子标去世噩耗,悲恸而亡。次年蓝玉案发,沐瑛总算幸免于难。沐氏军团得以保全。
那蓝玉和沐瑛为左右副帅,随傅友德平定西南。可谓僚友故交,生死与共,同属故太子朱标一党。
沐瑛病逝的消息传到南京,太祖闻报,沐瑛因太子标薨世悲恸过度而亡,倍感痛惜,命归葬京师。
因太子病逝而悲恸而逝,也是招告天下“吾乃太子死党”,亮明身份,敢作敢为,有情有义,洪武帝颇有感触。
想太子在世之时,自己过于苛刻。
沐瑛长子沐椿接诏,护送父亲灵柩到了南京,因路途遥远,行程三月有余。
当时就有朝中大臣非议沐瑛乃是假死避祸。
皇孙允炆将继大统,但燕王依托北方,虎视眈眈,早有图谋皇权之志,如今毅然成了气候,洪武帝也是无力回天了。
沐瑛虽不是太祖亲生,但亦然是朱家弟兄的大哥,尤其和太子朱标真正的情同手足,又沐瑛现镇守西南半壁,兵强马壮,装备精良,如若沐瑛倒了,皇太孙如有不测,已然无栖身之处。
洪武帝表彰沐瑛功劳,追封“西平王”,皇封沐氏子孙世代袭爵,镇守云贵。朝中再无人妄言。
洪武帝也算为太子一党保留了一点实力,也是为人父母者对子嗣的公允和仁爱之心!撒手人寰也是心安,天下掌权者都是朱家后生,俗话说:肉烂了都在锅里呢。
建文帝继位后,发现自己这个皇帝一无兵马二无粮草,叔叔们都是王爷,藩镇总兵,手握生杀大权,每虑及此,惶惶不可终日。身边的文臣就出谋划策,鼓动削藩,夺回兵柄。废黜了几个势单力薄的藩王,激起兵变,燕王遵循太祖遗训,以“清君侧”为名,发动“靖难之役”。
兵戈一起,建文帝束手无策,能打仗会打仗的人都被爷爷杀光了,就一班文臣出谋划策,朝中竟无一人能帅十万之众,募集的五十万兵马交由曹国公李景隆统帅,燕王闻知笑曰:“景隆那厮庸才耳,有何能耐,乃给他五十万众?速死也!”
朝中兵马屡屡败北,诸王子拥兵自重,座山观虎斗,燕王铁骑直驱南下,越长江天险,直达南京城下。
太祖也早给皇孙留下退路了,临终留有一筪,交由掌管太监,嘱咐:“若子孙有难方可开视。”启封看来,乃是度牒袈裟。
建文帝削发为僧,随隐于江湖,那燕王岂能放过,派锦衣卫四处追寻。建文帝东躲西藏,不可终日,思来想去,唯去云南投奔沐铖方可安生。
暂且按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