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是唯一的答案，即使才华如苏轼

几年前，朴树《平凡之路》那首歌在大街小巷广为流传时，我以为自己听懂了歌里面诉说的“看见平凡是唯一的答案”。最近几日才发现，我未曾有一日理解过什么叫做“享受平凡”，未曾有一日与自己和谐相处。

在这个鼓吹“精英文化”的社会里，“要么出众，要么出局”如此斗志昂扬的励志无处不在。和很多文艺青年一样，逃过了商业社会对品牌的渲染，不会刻意追求“用什么是什么”，但是终归没能逃过“读什么是什么”的期盼与愿景——毕竟，我这样的无产阶级，一路风雨兼程，命运的改变全靠知识。

平凡是唯一的答案，即使才华如苏轼

【1】

你的理想是什么？

过去的我们说，当科学家、当宇航员。现在的小孩说，成为明星、成为网红。

似乎前者高级，后者浮躁，实则殊途同归。因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们都一样——都渴望成为万众瞩目的发光体。

一方面是老师的循循善诱，一方面是少年的英气使然，一方面还是因长辈们喜欢听这样的话。即使，只是单纯的说说而已，他们也会为此奖励小孩子们的“伟大抱负”、“光宗耀祖可期”。

好男儿，志在四方。

不会有人戳破童话，揭露真相：如若整个世界充斥着光源，那也将没有光明、永为黑暗。

于是，在反复着“理想是什么”这般问答游戏时，自己也开始深以为然，“天生我材必有用，我辈岂是蓬蒿人”，一切的不顺意都只是暂时的“虎落平阳被犬欺”而已。

我曾经的理想，总被长辈们拿出来当做笑料：最早是成为一名能在街头给人搽皮鞋的人，再后来成为一名水泥拖拖车的工人。

但是没有人允许你的理想平凡而渺小，你必须要有“格局”，因为“格局决定命运”。渐渐地，膨胀得一发不可收拾，总觉自己是天选少年，也许会想虚竹段誉那样得来惊世技能好不费工夫，终有一天，会成为改变世界进程、推动历史车轮、拯救民族命运的“人上人”，似乎唯有这样才能真正有“活过、存在过”的意义，才能不算辜负多年的努力。

平凡是唯一的答案，即使才华如苏轼

【2】

最近阅读《在故宫寻找苏东坡》，里面有一段话就是在讲，自古我们所接受的教育都是忠君爱国、报效朝廷，特别是那些自诩“文化人”的人身上更是有重重枷锁。

年轻的苏轼，写得都是《刑赏忠厚之至论》这样的政策论，极少做文学创作，因为他的心里面，总归还是认同世俗那条正道。

和少年苏轼一样，我虽不曾有只做论文的科举考试，可不能否认，少年时代接受的知识也一样都是“屠龙之术”：比如，宏大的世界历史观。这个皇帝又做对了什么，那个皇帝又做错了什么，这个大臣怎么力挽狂澜、励精图治，那个大臣怎么因循守旧、维护祖训。曾经在国家舞台上挥斥方遒的前辈们，才值得被铭记。

比如，壮志凌云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北宋大儒张载的这句话，被誉言简意赅地概括了作为中国人应该有的担当和责任。四书五经里面的论断、典故、警句都是从为了这个国家、为了整个民族应该怎么去思考。

那些耳熟能详句子，“学而优则仕”，“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塑造了我对内的定位，对外的理解——能被记载的都是大人物、大英雄，能被歌颂的都是丰功伟绩、利国利民，看问题要站位高，角度广，不要小清新、不要私人化。

被长辈亲友们抬上神坛，当着别人家的小孩，做着别人父母嘴里的榜样，更是没有途径放弃宏大叙事。

发两次，是为了强调

【3】

中岛敦在《山月记》里写到过，我不敢下苦功琢磨自己，怕终于知道自己并非珠玉；然而心中又存着一丝希冀，便又不肯甘心与瓦砾为伍。

曾经沧海难为水，读书期间遇见的人、看见的物、经历的事，都是那么豪情万丈、波澜壮阔，呆久了以为自己应该永远属于其中。毕业之后，被琐碎填满的生活，再也无法找到“活着”的快感。总是不甘与“瓦砾”为伍，总是怀念当年在“橘子洲头”指点中美关系、讨论亚欧政治的风云际会。

朋友圈这样闭合的环境，就是这种情绪酝酿发酵的绝佳场所。

同事的日常，除了晒娃就是晒美食、晒旅游，同学的日常，除了出国采访就是参与政要会议、撰写建言报告，天差地别的两个世界在我这方小小的世界里轮番上演，反复播出。

去年十九大，当同学在朋友圈晒人民大会堂采访的证件时，我的同事晒着今天中午和小商小贩谈价还价直至吵架的事情，而我刚吃完食堂重油重盐不合口味的食物无所事事地刷着朋友圈。

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感觉强烈无比，被先进文化淘汰的落寞袭上心头。敏感又卑微的我，承受不起这般现实之重，关掉手机是唯一能想到的解决之道。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平凡是唯一的答案，即使才华如苏轼

【4】

越发佩服苏轼。随着乌台诗案，遭遇流放，短时间沉寂之后的他却真的看开，真正放下笔墨纸砚，拿起来锄头扁担，日日只为“五斗米折腰”，还折出了比方正朝堂更广阔的精神天地。

周国平说，人生有三次成长，一是发现自己不再是世界的中心；二是发现再怎么努力也无能为力；三是接受自己的平凡并且去享受平凡。

小时候，我喜欢苏轼，因为诗歌写得好。现在，我喜欢他，因为那么所向披靡的前半生他都能够完全放下，不仅享受政治上的平凡，还能将这份平凡活得令千古传诵。

就像《平凡之路》，歌词作者的韩寒，少年成名上过《TIMES》的作家，编曲演唱的朴树，万人空巷顶礼膜拜的歌手。毫无疑问，他们算得上是站在大部分中国人的顶端，他们有着寻常人不可想象的精彩三十年，可是到最后，他们却都说出了“平凡是唯一的答案”。

有人说，平凡，不平庸。

不，我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是不平庸，我就是一个平凡且平庸着的普通人。平庸也没什么不好，因为每个人不够是百分之七十的水还有其他物质的组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