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睡不着了。这已经是第一百三十五个不眠夜了。
她躺在床上,身边鼾声如雷的丈夫身子起起伏伏地呼吸着。
脑子里的故事她构造了不止一个了。
冗长冗长的爱情故事,甜腻腻的像在嘴里塞了一大把棉花糖。
明天就把这些故事写下来吧。她想。
可是写下来做什么?
她能写在哪里?空间,朋友圈,还是微博,甚至是许久未登录过的创作平台?
谁会去看这些甜死人的肥皂爱情?只有疯子才会吧。她觉得。
睡不着,她想翻个身,可是手腕处的链条发出金属的碰撞。
也是,她就是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只剩下自己这么一个读者了。
她摸了摸细长的链条,在这舒适的秋夜里冰凉得能冻进了她骨头里。不过还好,现在还是观察期。如果她再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那么她将永远被链条锁着,也将永远失去她的家。精神病院从不缺一个普通的患者。
疯魔丈夫知道,没有妞妞的玩具,没有妞妞的摇篮,她不愿意去的。
妞妞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实在太想她了。她还没来得及和丈夫一起留下妞妞的小脚丫印呢。自从有了妞妞,家里比以前更温馨了。做他的妻子,做孩子的母亲,她觉得很幸福啊。
老公还一直念叨要记录妞妞每一个年龄段呢,要把妞妞养成像她的可爱模样呢。
这么多天过去了,妞妞又长大不少吧,爸爸妈妈怎么能错过宝宝的成长呢?
上次她都看见摇篮里那嫩嫩的小手在扑腾,她要妈妈喂奶,要妈妈摇着唱小曲儿,不然绝对不老实。
可是他们都看不见,她不知道为什么连丈夫也看不见女儿。
她只是一个劲儿想冲到女儿身边去啊。可是害怕她发病出跑的铁链锁着她,即使挣脱得血肉模糊,她也无法握握妞妞的小手啊。
丈夫当时是怎么看着她的呢?
满眼的心疼,满眼的绝望。
“妞妞回来了吗?”她艰难地抬起手推了推她的丈夫,他睡得离自己实在是有点远了。
男人的鼾声息了,“呼”地吐出一口浊气。转醒间安静了半响,回想起那句像是从梦里传来的呢喃试探,他瞬间就不觉疲倦了。
又是妞妞,只有妞妞。她心里是不是一辈子只有妞妞和那个男人?
他猛的坐起身了。他想离开她,离她远远的,不只是安全距离而已。
可是扭过头看着夜灯下被暖光包围的她,干枯得像是片随时能被风吹走的树叶。他又像被钉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疯魔为什么她变成了这样?
原来那个温婉的妻子去哪里了?
难道她真的随着别人的女儿一起死去了吗?她说过的,那是个意外,她只是舍不得一个鲜活的生命才留下了她。
我明白她无法解释的欺骗,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相信她是爱我的,她甚至不愿意辜负我做给她的任何一道难以下咽的菜。
可是为什么我相信她,她却不相信我了呢?
其实我一点都不介意,不介意替别人养了孩子。现在这个结局我甚至很庆幸,庆幸这孩子没活几个月就夭折。那个男人不要她,我要。孩子死了,所有羁绊都没有了。她只属于我了。
我们会有孩子,会很幸福。可是她为什么不觉得是解脱了呢?为什么留恋那个孩子留恋到疯魔了呢?
我是如此的爱她,就像她爱情故事里写的男主角一样,她是我的全世界,她犯了任何错我都可以原谅她。可是,她现在这般模样,是不想要我了吗。
黑夜里万籁俱寂,窗外虫鸣稀疏。
他还是不想离开,他抱着她,像抱着自己一样,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
夜灯关上了,她说,“我给妞妞留的夜灯呐...”
空气都逐渐沉默了,只有他们的呼吸交杂着,闷响,撕咬,呻吟,还有链条晃荡的哗啦声飘荡。大床上淡雅的碎花床单被女人蹬踢,搅和,缠在足间无声地垂落。
疯魔她不愿意醒来。要是能永远沉沉地昏睡该多好。头痛欲裂也不足惜。
可是外面吵闹声太大了,哪怕房门安安静静的关着,也依旧抵挡不住如海浪般凶猛冰冷的谩骂。
不用见面,她都能想象婆婆那张狰狞崩溃的脸。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这个疯女人离婚!”
“你不愿意送她去精神病院是害人害己啊!”
“是她对不起你,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用自己的血救那个孩子,所有人就都蒙在鼓里了。是她不忠,怀里别人的孩子却嫁给你,是把你当傻子耍,你知道吗!活不下来是上天的报应啊!”
“你到底要为了她疯魔不成吗...”
救不了了,谁也救不了了。
各自疯魔吧,各自疯魔吧。
我还要等我的妞妞呢。孩子在才是一家人啊。
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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