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假期的时候我每天都会出去放牛,对于农村孩子来说,放牛都是家常便饭了。
那时我就穿着一件凉衫,挎着一个装着午餐盒和漫画书的布包,有事没事就赶着牛往村东头跑,而小七家就是在村东头的。
当然小七是不放牛的,一个小女孩放不了牛的,她家的牛都是她哥哥放的,假期的时候她偶尔会出来割猪草。
去村东头的田野里放牛的时候,我常看见小七背着一个背篓来割猪草,一看见她我就和她打招呼。
“嘿,小七。”
“嘿,乔哥。”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叫我乔哥。她叫我乔哥的时候,我仿佛变成了郭靖,而她便是黄蓉,乔哥便毫不意外地被我听成了靖哥哥,有时我喉咙里那声蓉儿差点脱口而出,毕竟武侠剧看多了,人也变得有点中二。
但别人一听到小七叫我哥,都以为我家和她家是不是有什么血缘关系,小七什么时候多了个哥哥了?我怎么就多了个妹妹了?
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这么一来也合乎情理,哥哥和妹妹一起放牛、一起割猪草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这样也免去了许多闲言碎语。
放牛的时候,我把牛丢在一边,让它们自己吃草,而我就去帮小七割猪草。
割完猪草,我就带小七去水田边漫步,带她爬大榕树,坐在树杈上看风景,带她到河边玩过家家,我当爸爸她当妈,找个石头当小孩……
我还会带她到水田边教她捞泥鳅,我会把凉衫脱掉,光着膀子,卷起裤脚,走进田里亲自示范,泥鳅要这样捞……我捞,她也蹲在田埂上学着捞。捞着捞着,我们就就捞出许多泥鳅,那些泥鳅都被我装进一个装着水的矿泉水瓶。
我把装着泥鳅的瓶子送给小七,瓶子里的泥鳅她可以带回家养,想吃的话可以叫伯父处理处理然后炒掉,做一道美味的家常菜。
我偶尔还会和她开玩笑。
有次我站在田里,她蹲在田埂上看我捞泥鳅,我双手摸在浑水里,假装在认真地摸泥鳅,其实那是在抓鳝鱼。我突然捞出两条黄鳝,故作恐慌状递到她面前,大叫道:蛇啊!小七最怕蛇了,一听到有蛇,吓得她差点哭出眼泪,她慌张地躲开我,差点掉下田埂。
我立马安慰道:别怕别怕,是黄鳝,黄鳝而已……说完便哈哈大笑。
“你好坏啊……”发现是鳝鱼,她作着哭腔责怪道。
“喂……谁家的牛吃庄稼啦!”我突然听见有人在田间喊。
我应声一看,发现我家那两头水牛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某个人家的玉米秧。
“我靠……”
我丢掉鳝鱼,慌里慌张地在水田里奔跑,脚下激起一阵浑浊的水花,由于跑得太急,脚下一绊,不小心在水田里摔了个狗啃泥,弄得满脸泥浆,小七见了,哈哈大笑起来,连连对我说活该活该。
我起身,也哈哈大笑,边笑边跑过去赶牛。
因为牛吃了庄稼,我挨了人家一顿臭骂……
那时候田里还有很多泥鳅和鳝鱼,苦了那些被我和小七捞来过家家的田螺。
那时,小七是我一个不可多得的童年玩伴。
那时的时光,充满了我和她的欢声笑语。
那时风和日丽,溪水潺潺……
不得不说的是,我那时虽然和小七亲密无间,但我从来没碰过她,就连她的手都没有牵过。你们可别指望两个小学生还能真的谈恋爱。
假如我不在这里说明一下,真怕你们有人说我误人子弟。
5
正当回忆着,母亲突然走进卧室来,我才想起我的卧室门没锁。
母亲端着一个瓷碗慢慢地走了进来,将手中的瓷碗放到我桌上对我说:三月三刚过,那会儿你没回来,这两个彩鸡蛋你吃了吧。
我一看,碗里放着两个分别染成红色和蓝色的鸡蛋。
三月三吗?原来已经过了。
三月三是壮族的一个传统节日,好像除了壮族还有其他一些少数民族也过。农历三月初三这天,我们有做花糯饭、染彩鸡蛋、碰鸡蛋、吃彩鸡蛋的习俗。
往年的三月三母亲都会为我煮上两个鸡蛋的,今年也不例外。
想起来,今年三月三那阵子我没在家,而是在遥远的北方。
我将两个鸡蛋拿出来,鸡蛋还很热乎,然后将碗递给母亲,表示我会吃的。
母亲用手拍了拍我的肩,安慰地对我说道:别想太多了。
然后母亲带上了碗走了出去,关了门,下了楼。
她下了楼,我盯着那两个鸡蛋良久,顿时又陷入了回忆中。
我双手握着那两个鸡蛋,仔细地观察着。
那两个鸡蛋一个染成了红色,另一个染成了蓝色,看起来像是两颗通透的红宝石和蓝宝石,漂亮极了。
我将两个鸡蛋轻轻对碰,两个鸡蛋的壳儿同时破裂,纹理分明。
我愣了一下。
我们碰鸡蛋,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其中一个破裂,而另一个完好,出现两个破裂的情况意味着什么呢?
这表示什么呢?
小七以前对我说过,鸡蛋同时破裂,这表示两人很有缘分……
很有缘分……
她是什么时候对我说的呢?
我追根溯源,挖掘记忆,宛如考古历史,终于想起十年前的三月三。
十年前的三月三,我十六岁,小七也十六岁。
从七岁到十六岁,我们认识了九年。
我喜欢她,喜欢了九年。
如果我要将这九年间发生的事都写出来,那将是我一本厚厚的童年回忆录。这九年间发生的有趣的事是我这简单的几万字所写不出来的。
所以我有选择地省略了这九年间的故事。
十年前的三月三,我和小七初三快毕业。
十年前的三月三格外热闹,那天,村里家家户户都煮鸡蛋,用一种天然的染料将鸡蛋染成五颜六色的,只要你愿意,还可以在鸡蛋上画上漂亮的图案或写上吉利的文字。爸爸妈妈们会将五颜六色的鸡蛋装在小网兜里,教小孩子挂在脖子上。挂着小网兜的小孩如同戴着五彩缤纷的项链,脸上都喜笑颜开,看起来那么阳光那么温馨。每家每户还会再蒸上一屉五色糯米做晚饭,一家人傍晚会聚在一起吃五色糯米,祈求来年如同这五彩糯米一样艳丽。
少年少女们则穿着壮族的传统服饰,白天就在凉亭里围坐在一起吃着五彩糯米,互相碰鸡蛋,晚上就分男女隔着小河大胆地对歌,举行少年歌会。
那年三月三,小七穿着壮族姑娘的传统服饰,那种传统服饰很美,我可以试着给你们描述一下:小七她下半身穿着一条黑色花边的百褶裙,脚上穿着一双石榴红的精美绣鞋,上身是一件深蓝色短领右衽偏襟上衣,衣服上有精致的银饰,头上戴着黑色的粗布帽,帽子上也有许多银饰点缀其间,显得黑白相间,熠熠生辉。小七将帽子戴在头上,宛若头上顶着一片璀璨的银河。
这种装扮我们平时是不穿的,只有节日的时候才穿。
十六岁的小七褪去了童年的稚嫩,正值窈窕之时,传统服饰将她苗条的身材勾勒出来。俊俏的脸蛋,丰满的胸部,叫我们这些正处于青春期的小少年们浮想联翩。
白天的时候,我和她都忙于与各自的朋友圈社交,无暇顾及彼此,晚上可能会见个面。
那时我和她的关系,该怎么说呢?
假如我当时已经年满十八,我就会和我的那些小伙伴们说,小七是我女朋友,面对我爸妈或者她爸妈我也敢那么说,只是我们那时才十六岁,没有成年,所以别人问起来,我只说小七是我一个很好的女性朋友。
我俩打打闹闹了八年,纸条传了无数,泥鳅抓了无数,铅笔橡皮借了无数次,她爸妈和我爸妈也常常见到我们在一起放牛割草,在一起玩,虽然我们嘴上没表示,但我们心里面早已经心照不宣。
三月三那天晚上,我的发小邀请我一起去参加河边的对歌会,听说小七也去,所以我也就答应了。
参加歌会的人都穿着壮族的传统服饰,我也穿着壮族传统服饰:那种由当地土布制作的破胸对襟唐装,我不知道那种衣服用汉语该叫什么,它长得有些像唐装,就姑且叫它唐装吧。
我们男性的服装没有女性服装那样有很多银饰,无非是多了一些蓝色花边,绣上几片祥云和龙凤之类的动物,装饰没那么多,穿起来显得简朴大方,自由舒服。
傍晚十分,我和发小还有村里其他十多个青少年站在河一岸,那条河不深,大概刚刚能淹没膝盖,河也不宽,大概一二十米,河彼岸是村里花枝招展的壮族年轻姑娘,动人的小七也在那里面。
太阳一落山,歌会就开始了。
天一黑,也不知道哪个男的先开口,站在我这边的河岸上用壮语唱了一首歌,歌词的内容大概是:少女好比春江水,明媚如风俏少年,今夜齐聚来唱歌,你钟意来我钟情之类的……
朴素的歌喉,直白的歌词,时不时的逗趣嗓音逗得对岸那些女生哈哈大笑,我们几个男的也笑。
那少年唱完,对岸的的姑娘窃窃私语,过了半会儿,终于有个姑娘站了出来作回应。
那姑娘就站在对岸,但是天色太暗,我们都看不清她的样子,只是看见隐约的月光下对岸有个隐约的身影。
那姑娘开始亮起嗓子,唱了一首歌,歌声由河流清风、哇叫虫鸣伴奏,她一张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配合她的演出。她的歌声优美动听,仿佛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抓着河此岸的青少年们的耳朵。
那姑娘唱的歌词大概是:少年好似伟岸山,温柔如月美少女,此夜此曲难为意,谁知此岸女儿情……算是对上一首歌的回应。
我们壮族对歌都是即兴发挥,歌词和旋律都是自己即兴创作,首歌出来后,后面的歌要模仿首歌的旋律和格调,如果你看过《刘三姐》,你就知道对歌是什么样的一回事儿了。
对歌很考验一个人的创作和随机应变能力,壮族年轻人里有些人很擅长对歌,上一首歌一出来,他稍加思索就能想出应对的歌词和旋律。而有些人就不擅长对歌,首先他嗓子不好,再者词汇量不够,想出来的词藻不够优美,有时候唱着唱着竟会想不出歌词了,这时候只得胡乱发音应付,但假如有人出现了那种情况,众人一般都会很包容地一笑了之,毕竟这种对歌只是图个乐子,大家高兴就行。
时间好像面前的河流一般缓缓流逝,人们轮流唱着热情的情歌。
不知不觉已是月上柳梢头。
月色清亮如水,将温柔的白色光茫洒在地面,洒在每个人的脸上,为每个人都上了妆。
此时,无论肤色多黝黑的壮族阿哥都变成了清秀帅气的小白脸,而原本打扮就很精致的壮族阿妹更是变得楚楚动人,每个人的脸都是那么白,如同都上了一层用月光做的粉底,自然而撩人。
月光撩人。
河边的歌会上,大家一个接一个地对着歌,歌曲的旋律越来越随机和多变,难度也越来越大,歌词的内容也竟越来越直白,用汉语翻译过来大概是我爱你啊你爱我之类的。
有些少年唱到最后,竟将男欢女爱之事编作歌词,羞得对岸那些少女连连大喊臭不要脸,但姑娘们越是那样叫,少年们唱的越是起劲儿,都仿佛发了情的癞蛤蟆一样在河边放声歌唱,声音之大,唯恐全村的姑娘们听不到似的,我一个男的听到那种歌词都羞得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也不知道之前唱了多少个,在一个少年唱完,等待下一个应歌者的间隔时分,气氛变得有些冷清,我突然听到小七的声音从对岸传来。
我对小七的声音是最熟悉的,她一开口我就能听得出来。
小七开始唱歌了。
众人们都安静了下来,仔细地聆听着。
在这里我想说一下,小七在我们村那可是个有名的歌姬,她从小便喜欢唱歌,而且极具天赋。
她爸妈都不是那种很会唱歌的,但是就是生出了小七这么一个很会唱歌的女儿。
小学的时候和她一起在田野里放牛,我突发奇想地要她为我唱首歌,没想到她居然张口就来。在歌里,她一会儿将我比作水里的鱼,一会儿将我比作天空的鸟,歌词穷尽了我所能想到的华丽辞藻,运用了我所能想到的美丽修辞,旋律优美动听,让我听了身心舒畅,听得连牛都不想放了。
她指物索歌立就的本事在我们村也是人尽皆知的。
她以前就跟我讲过,小时候她爸妈常带她去山上劳作,她爸妈常叫她唱歌给干农活的众人听。她妈妈跟她说:只要听到你唱歌,大家干活就都不累了。
小七那会儿才八九岁呀,她看着山清水秀的村庄,烈日骄阳下劳作的村民,一张口就将她看见的所有人和物唱了一遍。内向的她在大家面前唱起歌来毫不羞涩,嘴里什么明媚的阳光俊俏的山,什么潺潺的河水辛勤的人……思如泉涌,绵绵不绝,编出来的旋律朗朗上口,歌词朴实无华,声音优美动听,仿佛是刘三姐转世。而她的样子温柔可人,就如同世间一个罕见的歌唱精灵……听的众人连连夸赞她爸妈生了一个好女儿,就连我爸妈都老早早的知道了村东头那家姑娘歌唱得不错。
有一次和她同桌,我突然听见她在唱歌,不知道唱的什么歌,我仔细一听,居然发现她在唱课文。对,就是小学那种简单的课文,别人是在朗读,而她是在吟唱。她能将课文作为歌词,自己谱曲,然后自己唱出来,你别说,唱出来还蛮好听。原本枯燥无味的课文被她这么一唱出来居然平添出几分趣味,让我忍不住多读几遍,时不时叫她再唱几遍给我听,而她一般都会唱给我听。
老师上音乐课的时候,要叫一个同学起来唱歌,叫大家推荐一个,我们班里的小伙伴们都用手指着小七。要是老师叫了别人我们还都不高兴,一个劲儿起哄。
“小七……小七……小七……”我们这样叫着,最后老师终于顺从了民意,叫小七上台来演唱,我们如同被上帝满足了愿望的流氓一样,高兴得在课桌上跳了起来。
那些年,我们听了小七唱了很多歌,但似乎从来没有听够。
三月三那天晚上,小七只在河对岸唱了一首歌,我也没有听够。
我记得她在歌里唱道:
对岸有个人
深得我意
听我一曲
对岸有个人
深知我心
随我身影
对岸有个人
爱我无形
和我一曲……
我们对歌一般都是对情歌,小七唱情歌无可厚非,相比之下,小七的歌不知道比之前那些少年们唱的小黄歌含蓄了多少倍。
在场的人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小学六年都一个班的同学,小七这么一唱,众人都知道是为谁而唱的。
她唱完,身边的朋友们都在看着我。
我想了很久,等了很久,没有一个对歌的,我的发小提醒我,快唱过去啊……
那天晚上,我开了口,但我现在却忘记了我那天晚上唱了些什么。
“对岸有个人
我在此地
对岸有个人……”
我向来只记得那些重要的东西,而忽略了不重要的东西,所以我现在只记得小七唱的,而忘记了我唱的。
只记得大家的反应都很热烈,像为小七呐喊一样为我欢呼,就好像我在河边开了一场小型演唱会一样,风头差点超过著名歌姬小七。
记得那会儿我的声音也是公认的温柔腔少年嗓,深受姑娘们的喜爱呢。
夜晚八九点,歌会还在继续。
我的诺基亚手机突然收到小七发来的一条信息。
短信里,她约我到上游相见。
我只和我的发小随便交待了一下就离开了热闹的人群,然后独自沿着河岸,悄悄地往上游走去。
在沿着河岸往上游走去的途中,我碰见了许多躲在大树下或草丛间谈情说爱的壮族情侣,他们见了我便都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我也见怪不怪。
以前壮族青年谈恋爱,大概都是如此形式,对对情歌,你钟情我钟意就可以约来见面,有感觉了就确定恋爱关系,谈的火热了就去见家长,没准没过多久就会成亲了呢。
走着走着,远离了喧闹的人群,我突然看见小七出现在对岸,她也和我一样,沿着河岸,往同一个方向走着走着。
一男一女走在河边两岸上,月光朦胧,这场景让我想起了《诗经》里的一首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我们沿着河岸边走边聊天,仿佛站在两条平行线一直向前,永远不会有交点。
走着走着,她突然对我喊道:你过来呀,到我这边来。
我找了个地方,脱了鞋,挽了裤脚,提着鞋子,淌过了那条湍急的小河。
从此脱离了平行线。
其实我和她早就有了交点。
我和她一起,来到了一处很高的山坡上,那里四方安静,周围无人,山坡上有一大片草地,视野开阔,我们肩并肩坐在那片草地上。
从那里往下看,河边的人群隐隐约约,从那里传来的声音也隐隐约约。
整座村子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灯火阑珊。
抬头往上看,天空好似一面深邃的镜子,星光璀璨,宛若村子灯火的的倒影。
月色撩人,我和她就坐在一起,探讨各种问题。
人生,学业,理想……
那会儿我们正初三,她当时跟我说,她高中要去某某学校读。我听说过那所学校,那所学校是号称全州第一的一所高中,名气最大,门槛也最高。
我和小七虽然小学六年都在一个班里上学,但是初中的时候,小七的父母在城里找了工作,搬去了县城,所以小七也跟着去了县城,初中也在那边上了。但我的初中是在乡镇中学上的,所以初中三年里我都是和她分开的。
六年级毕业,分别那天我没有不舍,我觉得已经和她在一个班里玩了六年,听她唱歌听了六年。距离产生美,分开一阵子也好。
初中三年不在同一所学校,一开始我和她通过写信交流,后来父亲帮我买了一部诺基亚,她也买了一部诺基亚,从此变成发短信交流。
我们的交流其实从来没有涉及爱情,我们都知道自己年龄都还小,从来没有触碰到那条线,无非是在书信里或短信里问个好,交流一些在学习上出现或面临的问题。
我俩的关系,从来都是那么模糊不清,好似朋友,又如兄妹,有那么一点点像恋人吧——如果你觉得未成年人当恋人也无伤大雅的话。
再有几个月就中考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小七想要去的那所高中。
和小七坐在草地上,月色清如水,我们看着天上的星星谈天说地。
聊着聊着,小七从她兜里摸出一个红色的小网兜,小网兜里装着两个煮鸡蛋,其中鸡蛋一个染成了红色,另一个染成了蓝色。
她把蓝色的鸡蛋摸出来,递给我,然后跟我说:我们来碰鸡蛋吧,如果我们将来有缘,我们的鸡蛋会同时破碎哦。
我以前还不知道碰鸡蛋还有这层含义呢。
我拿着蓝色的鸡蛋,她拿着红色的鸡蛋,轻轻将两个鸡蛋对碰后,我们在月光下细细查看两枚鸡蛋,发现两枚鸡蛋都破裂了。
我和小七相视一笑,她兴奋地抱住了我。
我有些意外。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碰过她,她就像我的天使一样,纯洁得不像话,我都舍不得碰她。
愣了一会儿,我鼓起勇气,终于也慢慢地抱住了她。
那是我那么多年来,第一次抱她。
干柴热火,我的心跳和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激动得我差点流出鼻血。
那天晚上,我们在月光下抱了一会儿,小七突然跟我说:乔哥,让我为你跳支舞吧。
说完,她起身,用极为撩人的眼神看着我。
我坐在草地上,右手撑地,左手牵着她的手,恋恋不舍。
她微笑着脱开我的手,我微笑地看着她,仿佛空气中充满了糖,甜的我心里是暖洋洋的。放眼看着她背后,月亮和星星发出的光仿佛全变成了粉红色,大地也都变成了粉红色,全世界都变成了粉红色。
柔软的草地上,她开始在我面前跳起了舞,嘴里同时轻轻地唱着自己即兴创作的歌谣,咿咿呀呀,轻声细语……我忘记了她唱的内容,只记得很好听,那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歌。
村里最美丽的歌姬在自己的歌声里翩翩起舞,提着她的百褶裙,旋转、跳跃,如同一只在草地间飞舞的美丽蝴蝶……
草地上,月色里,星星当背景,树林里树叶沙沙作响,河边虫鸣蛙叫都是伴奏。微风徐徐,野草随风摇曳,仿佛她的无数个和谐的伴舞。
多年后,我看过一部叫《神话》的电影,当金喜善在长城边上为成龙跳起舞的时候,坐在电影院里的我突然流下了泪水,瞬间哭成了泪人。
那个时我和她刚分手不久。
“你没她跳的好看……”我坐在电影院座位上不知所措地哭着说……
那晚,小七跳完,有些羞涩地问我:“我跳得好不好看?”
我半躺在草地上,傻傻对她说:“真好看。”
小七跳完舞,我对她说:“你跳得真好看。”
她走到我身旁,躺在草地上,将头枕在我大腿上。
我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拨弄着她头上的银饰。
十六岁的少男少女就那么待在一起,谈天说地,倾诉衷肠,我为她唱歌,她为我跳舞……
就那样过了很久,很久。
终于在十一点五十分,我将她送回了家。
家长们是默认年轻男女们可以在三月三这天晚上约会的,但绝不允许夜不归宿,我当然会遵守这样的惯例,叫我睡在草地里我可不干。
将她送到了她家门口,透过没关的门,我看见她父亲坐在在客厅里等她。她父亲注意到了我,我立马走上前去,礼貌地跟伯父打招呼。
伯父很儒雅,关切地叫我早点回去睡觉,我祝福伯父安康,说了很多很多敬辞,又是鞠躬又是握手的,差点给伯父跪下了。看见小七满脸洋溢的笑意,伯父夸我有礼貌,是个好小伙……
几个月后,中考结束,我以全校第三名的成绩毕业,毫无悬念的地被那所号称全州第一的高中录取了。
小七的成绩没我好,但也进去了。
高中,我们成了校友,我和她的交集又多了一些。
我们俩还真的很有缘分呢,那两个鸡蛋同时破裂,就是证据。
6
转眼间,我和小七就步入了高中时代。
高中的时候,她在我隔壁班,后来我选择文科,她选择理科,于是她去了我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班。
我和她的交往依旧是那么若即若离,暧昧不清。
我和小七所在的那所高中是绝对禁止早恋的。
学校将早恋视为三大宗罪之一,那是绝不允许学生触碰的一条高压线,其余两条高压线好像是夜不归宿和考试作弊。老师们是发现一例处理一例,毫不姑息,绝不手软,处罚相当严重,若是有人触犯了,不仅要让他写几千字的检讨,在全校发通告公开批评,而且还要通知家长,让家长领回家反思七天。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和小七于是开始了为期三年的地下恋情。
那几年学业负担很重,我和她也几乎没啥独处的时间,偶尔会在晚自习结束以后一起到田径场上跑步,在跑步途中一起说说话,然后我便送她回寝室。
周末的时候我们偶尔会一起吃个饭,去电影院看几场电影。平常两人也忙,作业都多得不像话,倘若我们的手机没上交,我问她在干嘛,一般她都会回我说在写作业。
他们班有一个我认识的朋友,有一次路过小七的教室,发现他坐在她前面。他是他们班的卫生委员,恰好我是我们班的卫生委员,每次分部(那个学校,几个班合成一个分部,我和小七在四分部)要组织大扫除或开展什么卫生活动的时候,我都会和他碰面,那时我常会叫他帮忙带点东西给小七,有时候是一些想让小七尝尝的小零食,有时候是一些信件,更多的时候是一些小纸条。信件和小纸条里写满了现在看起来肉麻得不像话的情话。小七有什么对我说的,也拜托那个人帮忙传信,他俨然成为了我和小七这两个地下党的联络员。
多年以后想起他,我都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若是没有他这个信使,我和小七不会留下那么多信件和小纸条。
转眼就到了我十八岁的生日。
那会儿恰好是元旦节假期,我和小七是高几了来着?十八岁的话应该是高二吧。
小七提出为了给我庆生,元旦节要带我出去玩,我就跟家里打了电话,说不回家过节了,他们问起来,我就说我和小七在一起过,他们也没说什么,只是提前祝我生日快乐。
元旦节那天,我和小七两人乘着大巴,来到了州城旁边的一些小县城瞎转悠,在城郊爬山、逛公园、到游乐园坐摩天轮,逛动物园,吃路边摊,傍晚一起去火锅店吃火锅。
转眼到夜晚,霓虹灯闪亮,城市放缓了呼吸,人们相继休息。
这时候你就会有疑问了,夜晚我和她在哪儿休息呢,回学校吗?
一开始我也觉得应该回学校的,但是玩得太晚,时间来不及了。
我便和她在一家宾馆里落脚,自然而然,没有任何多余的尴尬。或许情到深处,这些事情都是很平常的事吧。
来到宾馆,她为我买了一块小蛋糕,放到了一张桌上,然后亲手为我点起了形状为“18”的蜡烛,她坐在我身旁,眼巴巴地看着我,叫我用一口气吹熄,然后叫我许愿。
我吹灭了蜡烛,闭上眼睛,默默地许了个愿望。
她满怀期待地问我:你许了什么愿望啊?
我笑嘻嘻地对她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时我突然想起,我当时许的愿望是:这辈子我除了小七,谁也不娶。
我想,我当时一定是情毒攻心已经无药可救了。
后来我们就一起吃蛋糕,她开玩笑地把蛋糕抹到我脸上,笑哈哈地叫我大花猫,她笑,我也笑……我要拿纸来擦,她说:别动,我帮你擦。
然后她把嘴唇贴到我脸上,用舌头轻轻地为我舔掉我脸上的蛋糕。
我打了个颤,身体近乎发抖,浑身发热,情不自禁,身不由己,心跳加速,动弹不得……宛如砧板上之鱼肉,待宰之羔羊。
然后她把嘴唇贴到我嘴上。
我彻底沦陷。
当晚她罗带轻分,我毫不意外,失了身。
很久以前,我和伯父在一起聊天,他说:我知道你们两个(我和小七)都互相喜欢,但是,有些事情需要控制。你要答应伯父,你要像个男人一样,你们还小,有些事情就不要做,等你们成年,我就管不了你们了,你……明白吗?
我愣了半天,点了点头,糊里糊涂地跟伯父说我明白。
伯父笑着说:明白就好。
后来我真的明白了。
那一天晚上,我刚刚十八岁,我成年了,我没有违背给伯父的诺言。
小七比我大两个月,所以两个月前她也已经成年。
所以,这一切都是正常的,两个成年人在一起,干了一件两个成年人之间的事,难道说这不正常吗?
现在很多未成年的少男少女,早在懵懂之时就偷食了禁果,你可不能怪我十八岁做那些事情不合时宜。
第二天早上,我辗转几家药店,尽量装作一副十分成熟与老成的样子,问了几个老板,花了重金,买了一盒副总用最小的紧急避孕药。
十八岁以后,我和小七真正地成为了恋人。此时无论是谁问起来,我都会说,小七是我女朋友,就算是老师或家长问起来我也敢这么回答,不过老师们都不知道我在谈恋爱,我藏得太深。
我在变幻不定的情场中,深藏功与名。
往后的两三年里,我和小七的感情都非常稳定,少年少女坠入情网,关于那些浪漫与激情,火热得不可开交的平常故事,我就不再多讲了。
直到上了大学。
7
我高考的成绩依旧比小七要好,女人是情感类动物,容易为一些事情着迷,可能是因为与我在一起了,所以心思开始飘忽不定,与我分开个两三天,便开始抱怨思念苦无药,无心学习。
再加上她文理科选错,拥有文科天分的她却因家人意见选了理科。作为理科生的她却整天为物理化学的各种公式着急,各种复杂的符号和计算搞得她一头雾水。
她成了各科老师们的重点辅导对象,但老师们越是施加压力,小七越是透不过气,所以她的成绩便开始慢慢滑坡,虽然后来奋发向上拼命弥补,但最后高考还是没能考上理想当中的大学。
大学,我考到了省外一所高校,这所高校也是小七的第一志愿,但是她没考上,她被第二志愿的省内的一所高校录取了。我和她的学校相距八百公里,想见一面做高铁要大半天,坐飞机也得数小时。
从此,我和她开始了漫长而艰苦的异地恋。
我以前觉得我可以接受异地恋的,那个时候我是个浪漫主义的文青,十分相信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类浪漫到不行的故事。
我相信无论一对恋人相距有多远,就算我在宇宙一端你在另一端,九百多个亿光年的距离也无关痛痒,只要互相爱着,我们心里便有心灵感应。
但是,倘若现在有个意中人要和我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异地恋,虽然有些不舍,但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假如你不在我身边,我就没有安全感。
现在,打死我都不会再谈异地恋了。
时间和空间真的可以说明很多,它们会证明在我身边的人是贵人,还是路人。
上大学那会儿,我们一个学期才见一次面,平常也只是偶尔打打电话,偶尔视频聊天。我偶尔攒够了钱,会在诸如国庆元旦之类的节假日订张机票飞到她的城市找她,带她到处逛逛,吃顿好的,节假日一结束呢就飞回我的学校,各种转车,各种等待,劳顿奔波,好几次都让我心力交瘁。
谈过异地恋的人一定能知道我的感受。
我和小七第一次分离四个月(一个学期)后的再次相见格外亲热,第二次也是如此,但是第三次,第四次……
那时我就已经意识到了,当两个人聚少离多的时候,两人之间便会无端多起一层看不见的隔膜,仿佛这层隔膜比九百六十亿光年的的宇宙直径还要厚,你看不见隐藏在这层隔膜背后的她。有几次见到她,就像见到了悬挂在天边的一颗暗淡的星星,可望不可即似的。
几次分离,几次重聚,我和她之间多了什么?
似乎又像少了什么。说不清。
慢慢地,我和她开始出现了一些争吵。
我意识到小七不是完美的,其实她和平常人一样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她很任性,做什么事情都缺乏必要的考虑,比如某一天晚上她居然打电话跟我说她在机场,叫我快去接她,她说她来找我了,没提前说是想给我个惊喜,但对我来说,那已经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她还很脆弱,看上去很平静的样子其实内心有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大洞,那个洞里藏着各种各样的悲伤,像她这样的人最需要陪伴,然而异地恋最缺乏的就是陪伴,她也不懂拒绝,所以我不在的时候,最怕有人趁虚而入。
有时她的要求很多,总是说我这里做得不够好那里做得不够好,但平心而论,我所有能做的都做了。
每次发生矛盾,我都会努力弥补,晚上打电话给她,都是各种安慰与自责,但我总感觉她对我所做的这一切都不以为然。
异地恋就是这样,隔着电话,所有安慰与祝愿都会被毫不留情地缩小,所有矛盾与冲突都会被不可避免地放大,再放大。
见面的时候一个拥抱或一个吻就能解决的问题,却能在在电话里磨磨唧唧个大半天。有时候电话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会加深矛盾,仿佛在电话里做出的任何解释都那么的苍白无力。
终于,有一次她突然和我提出了分手。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间被吓傻了,问她理由,她却没有说。
我没有放弃她,我千方百计的搜寻原因,难道是我做的不够还好吗?
后来我知道了,原来,是她对另外一个男生动心了。
在她的QQ里,那个男生被她备注为亲昵的“哥哥”,聊天记录里是让我伤心至极差点崩溃的对话。
真不幸,她的QQ密码被我猜出来了。
那个人马上被我调查了个底朝天,她是和小七一个班的,某某系某某班某某宿舍的,是哪里人,身高多少,长什么样……
我加了那个男的QQ,一开始与他在网上心平气和地理论。
没想到他竟反客为主,各种说我的不是,说我对小七不好,总是让小七伤心,仿佛在他眼里我是无恶不作的渣男,是极其冷血的负心汉……
终于,在他又是骂我又是骂娘的挑衅之下,我一张机票飞到了小七的学校,将那个男的约出来打了一架。
你说,我冲动吗?
是啊,我当时真的很冲动,但这代表什么呢?这代表我很在乎小七啊!我和她已经认识十多年了啊!要是我不在乎,她喜欢上谁又和我有何关系呢?要是我不在乎她,我何必气得一整天红着眼呢?我何必怒气冲冲地穿越这八百公里的距离来到她的学校,毫不畏惧地将一个陌生男子约出来打架呢?躺在宿舍床上看电视剧不好吗?
我他妈吃多了撑着啊?
我将所有错误都归咎在那个男的身上,一点也舍不得怪小七,我真的舍不得怪她,虽然我嘴里总是与她各种纠缠,说她的不是,但在电话里我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我简直无法相信这一切。我只希望她能明白,为了继续爱你,你看,我这颗心有多不知所措。
“你知道我和小七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我对那个男的说。
“你知道我和她之间那些故事吗?”
他沉默不语。
“你知道我和她已经见过家长了吗?”
他沉下脸来,握紧的双拳慢慢放松。
“你知道她是我最爱的女孩吗?”
“你这混蛋你他妈的知道我和她接过吻做过爱吗!?”
他颤抖了一下。在她学校里的某个偏僻角落,那的男的被我怼得哑口无言。
他对我说,他退出。于是慢慢离开了我们的决斗场。
我慢慢放松,放缓呼吸。握拳的双手被指甲刺得生疼。
我仿佛得胜的将军,威风凛凛。
但是,小七在知道我和他打架以后,她甚至没有作出任何解释,依旧一直和那个男的联系。面对我数十个未接电话,她甚至舍不得发一条短信回应。
这时我我才意识到,我才是失败者。
我宛如溃败的逃兵,狼狈不堪。
是我不够爱你吗?你这混蛋。
真是的,现在想起来,当时我真的是很累,现在想起来也很累。
你要是为一个人飞越八百公里以后冒着被打的危险和一个刚见面的男人摆起擂台杀红了眼之后却得不到那个人的一丁点回应,你也会累的。
我在给她的最后一条短信里编辑道:“最后一通电话,你要是再不接,就代表分手吧。”
于是,我给她打了最后一个电话。
她没有接。
我哭着离开了。
自那时起,我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8
这就是我和她分手的故事了,很俗套是不是?
事实上很多关于分手的故事都很俗套。
我写到这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一开始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向你们解释,这段浪漫到不行的青梅竹马的故事怎么会以这种方式结尾呢?一段持续了十多年的感情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外人击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人有时候会高估自己和男女朋友之间的感情,仿佛爱真的比山高比海深,事实上在不知不觉当中,感情就像口香糖一样越嚼越无味。
你听说过“七年之痒”这个词吗?人的细胞会每七年完成一次整体上的新陈代谢,许多事情发展到第七年就会发生一些无关人意志的意外,感情也不例外。
假如从我认识小七算起,我和她的感情发展到了第几年呢?从七岁到二十一岁,掰掰手指头算算看,整整十四年!就算从我成年开始算起,我和她也已经经历了三年,你也别说三年太短,在这流行一夜情的世上很多所谓感情都撑不过两个月。
如今多少所谓男女朋友的关系都居然只能维持个一两个月,一两个星期,更有甚者一两天。这是恋爱啊?
就是这样,最后我就是这样和她就这么分手了。
我没有再联系她,她也没有再联系我。
毫无疑问,等不到回应的我是难过到差点窒息的,我在夜里喝酒流泪乱说话胡话不要命地跑步自我麻痹的那些糗事我就不写了,免得你们说我这人怎么这么弱鸡。
弱鸡就弱鸡吧,这可是我的初恋啊!她是我喜欢了十几年的姑娘啊,你们想想你们当初和初恋分手那会儿是怎样一个状态,也许和我差不多吧。
伤心难过了一阵子,在我那堆好朋友好舍友的帮助下,我终于走出了悲伤的情绪。
布满阴霾的天空终于舍得放晴。这时我再抬头看看,没有小七的天空真的变了。
变了,虽然没有变得更好,但也不至于变得更糟。
9
不知道用了多少时间,也许是半年,也许是一年,我开始了新的一段恋情。
听发小说,小七很后悔,听发小说我离开后她伤心地哭了,听说她在等着我回头,听说她和那个男的没有在一起,听说她还像从前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如既往地爱着我……
有时候弄得我都不知道这段感情究竟是她抛弃我还是我放弃她。
逢年过节的时候,我居然收到她快递给我的礼物,但这有什么用呢?我对有关她的一切不再赋予任何感情了,这个时候还来得及吗?
我的第二段恋情,持续了两三个月失败了,第三段恋情,持续两三个星期失败了,后一段恋情持续了……
这是恋爱吗?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变成了我曾经为之感到不齿的那种人。
我以为我可以忘记小七的,但是我发现无论我怎样努力,我都忘不了她。
某个新女朋友带我去看电影,看的是那部刚上映不久的《神话》,当金喜善在长城边上为成龙跳起舞的时候,坐在电影院里的我突然流下了泪水,瞬间哭成了泪人。
我想起了那天晚上为我跳舞的小七。
“你没她跳的好看……你没她跳的好看……呜呜……”
身旁的新女朋友把我紧紧搂在她怀里,我在她温暖的怀里泣不成声。
四五年了,我们都大学毕业了,各自也都参加了工作。
我以为我可以忘记小七的,但是我发现无论我怎样努力,我都忘不了她。
就算是我和其他姑娘有了肌肤之亲,我也忘不了她。
她已经变成了我记忆的一部分,十几年的光阴像一把毫不留情的刀,将小七深深地刻在我心里,形成一道已经结痂的伤疤,我想揭掉伤疤,但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事实上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她了。
所以,她结婚的时候,我还是来了。
如果这世上相互深爱的两个人免不了一场浩劫,情人间免不了撕心裂肺的分手,就希望分手的时候能体面一些吧。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脸,但也不要红着眼。
不说了不说了,我该睡了,我得好好整理一下我的情绪,我可不希望今夜彻夜难眠,明天带着一对黑眼圈参加她的婚礼。
明天还要见她呢,希望新娘子向我敬酒的时候,我这个弱鸡不会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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