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里的川南古城乐山,是有别样的风采。先不说流径古城的三条大江一到夏季,一改冬天瘦干冷峭的感觉,干涸的河床丰腴起来。岸边显露出来的沙滩、杂草、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都被江水淹没藏起来了。来往河中坝的渡船也显得格外精神,悬挂在船尾,已经褪色的旗子,在河风中猎猎作响。
大河显现出旺盛的精力。
人却焉巴了,一动就出汗,街头巷尾少有人奔走。这时候,必须要有为城市提神醒脑的尤物,于是有三种花出现了,一是栀子花,二是黄桷兰,三是茉莉花。这是这个城市夏天里最常见、最平易近人的花卉。
最先出场的是栀子花,有大叶栀子,叶大、花大、重瓣、香浓,从乡下进城卖菜的妇人,顺手在院坝周边用剪刀带枝剪下,栓住一把,卖菜的同时也卖花,价不超三两元一把,早晨的乐山街头,便有买了菜的人家,带着一把停着露水的大栀子花,一路飘着花香。
还有一种水栀子,花小叶子也小,单瓣雀舌,叶小花小,一些卖花的妇人,便用针线把一朵朵小栀子花串成一串,小串的卖给姑娘们戴在胸前,大串的卖给开私家车的人,他们喜欢挂在汽车后视镜上,一开车门,花香弥漫,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栀子花上市的时间,也是黄桷兰静悄悄开花的时候。我小时候跟着母亲在川南岷江边上关庙中心小学,住宅门前有一株五六个小孩牵手才能围住的黄桷兰树,巨大的树干和巨伞似的树冠,怕是有一两百年的树龄,成为牟子关庙一带的地理标志。一到夏天,树上开满了白白的兰花,很远就能闻到香味。
黄桷兰是最普通的花,我还没见过什么地方的人对黄桷兰如此上心。每年一到黄桷兰飘香的季节,乐山城乡,到处都有人卖黄桷兰。卖花人把采来的黄桷兰一层一层放在竹篮里,上面盖上潮湿干净的毛巾,找一人流来往多的角落,竹篮上竖一根枝丫很多的小竹枝,卖花人把一朵朵兰花从竹篮中轻轻取出来,用针线在花根处细心穿过,然后打个结,挂在竹技上,三五朵花,一元一串。
路过的姑娘大妈,甚至许多帅哥大叔,都喜欢买一串挂在胸前。贤惠又细腻的年轻妈妈,送孩子上学的路上,也不忘买上一串挂在女儿的书包上,和卡通小动物饰品一起活跃了一间教室。
乐山有世界上最大的石雕佛像,故尔有人说乐山是佛的世界。在描述佛世界的文字中,常见兰香环绕的形容,那是天堂的香味。
现在许多人家,特别是住在一楼有花园的,喜欢种一株黄桷兰,花开时节,出门会朋友,除了自己戴上一串份量十足的黄桷兰,也用湿纸巾包上一堆,送给朋友同香。
这让我想起母亲的晚年,她住的地方有两株黄桷兰,我回乐山就和母亲住在一起。在乐山,我有许多同学、知友、战友,几乎每天都有活动,出门喝茶或者打牌,深夜才回到母亲身边,洗过澡往床上一躺,迷迷糊糊之中,一阵阵黄桷兰的清香伴我入梦。第二天一早醒来,枕头边上是母亲放的兰花。有时候,母亲为了兰花开的更好,她会找一个青花瓷的蘸水盘子,盛上青水,把黄桷兰一朵朵排列在盘中,让花儿静静的开,静静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有一年夏天离开母亲回昆明,先到机场,然后坐上飞机,总是觉得身边弥散着黄桷兰的味道,打开手提包,母亲用一白纱布包裹了几朵黄桷兰⋯⋯母亲是个性情刚烈的人,在我的记忆中,我和妹妹在她面前,从来没有得到过表扬,然而母亲的心却是最柔软的,她总是希望成长在单亲家庭的我们,永远坚强,永远走人间正道。
几朵黄桷兰,寄托着母亲的爱和祝福,那是母亲留给我们的爱呀!
茉莉花是故乡的一大产业,特别是在古郡犍为,坦坦荡荡的清水溪坝上,全是种植的茉莉花,一到茉莉花开的季节,香透了一座城市。茉莉花做成的茶,有一品牌叫清茗香,每次走高速公路回云南,我总是会在犍为的服务区停留,买上几包产自犍为的花茶,每当思乡的时候,就借着昆明的阳光泡上一杯,弥漫开来的茉莉花香气,是治疗游子思乡情绪的药。
当然,茉莉花也是被乐山人用针线串起来挂在胸前的尤物。这些年私家车多了,更多更大的茉莉花串也挂在开车人的后视镜上,走一路香一路。
一座城市的夏天,就被这些香馨的时令花儿熏透了。
一座热爱香花的城市,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内心该有多灵精的禅意!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