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绰号

作者: 颖瑶 | 来源:发表于2024-04-03 11:05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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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第一次去我陪读的出租屋

    父亲年轻时,脾气甚是火爆。

    我九岁那年,和父母一起上街,父亲手提着粗白瓷凉水壶,装着一罐大叶茶,不知母亲说错了什么,父亲狠狠将水壶砸在地上,米白的碎瓷溅得满街都是。幸好是午后,街上鲜有行人,才没有伤及无辜。父亲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惊慌失措的母亲和我,手忙脚乱地拣拾碎瓷。忙乱中我割破了手指,抬头准备叫“妈妈”,却看到母亲满脸泪水,无声地哭泣着。我默默将手指放进嘴里,狠狠地吮吸着,浓烈的血腥味儿和着委屈一起,充满整个胸腔。

    一晃近40年,年届七旬的父母来深圳小住。同样是夏日午后,我从外面回家,刚出电梯,迎面碰见准备出门的父亲。他一见我,马上转身:“你回来了,那我不出去了。”神情颇为紧张,像做了错事被发现的孩子。我说:“你想出去就去啊!妈妈呢?”父亲如得军令:“那好,那我去了!你妈妈睡了。”

    我哑然失笑,父亲这几年越来越没有脾气,反有点唯唯诺诺,常常察言观色,小心翼翼怕得罪小辈们。

    没过多久,父亲穿着一件说不清是橄榄绿还是土黄绿的新T恤得意洋洋地回来了。母亲一见笑得弯下了腰:“啊呀,你还是去买了!颖子,你看你爸像不像个奇异果?”

    哈哈,真的好像。壮实的父亲圆滚滚的肚子被黄绿T恤紧紧包裹着,像一枚巨型奇异果在家里移动。从那天起,母亲一叫“奇异果”,父亲便忙不迭地去摆碗筷,去晾衣服,去换被套……一切他年轻时不屑于做的家务现在都驾轻就熟。

    穿白色T恤时,父亲的绰号变成了“粽子”,或者是“肉包子”,不管是哪个,只要母亲发号施令,他便迅速从“寻情记”、“今日说法”这些他热衷的电视节目里抽离出来,去做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像个真正的好脾气老头儿一样,当街摔水壶的火爆劲儿荡然无存。

    父亲也叫母亲绰号——“细宝”,不像绰号更像昵称。

    出门前——“细宝,我带点纸吧,你出门喜欢上厕所。”奇异果T恤下的裤袋塞得鼓鼓囊囊的。

    逛街后——“细宝,都给我,我来拿。”两只手拎着五六个袋子,既不给我也不让我妈帮忙。

    回到家——“细宝,你喝茶,坐着休息一下。”殷勤的样子让人疑心他是否做了亏心事。

    在长沙方言里,“细”就是“小”的意思,“细宝”就是“小宝”,父亲叫母亲“小宝”,好像他多了一个孩子似的。

    只有两人打纸牌时,父亲输得一塌胡涂会改口叫母亲“老狐狸”,妈妈姓胡,打牌时擅长不动声色地做局,让直来直去的父亲一而再、再而三地掉进坑里,除了大呼“你真是一只老狐狸”外,别无他法。

    岁月就像文火,耐心耐烦地,把那些在婚姻中不断成长的世俗男女的感情,煲出温润绵长的老火靓汤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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