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海。出差的时候,有机会我就会去海边。有时,会待整整一个下午。沙滩的沙很软,是暖暖的黄色。海很蓝,海浪的声音很动听。也许是不负我的亲近,海里走出了一个天使。
01
一年前的某一天,和我相恋五年的爱人,揭开了所有谎言,把浪漫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背叛。我选择了体面地分手,所有人都惊异于我的坚强,仿佛那个为爱丧失自理能力的我从来都不存在。
我努力地工作,深知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与闺蜜约会的时候依然笑得开朗,不想把多年的友谊消耗于我没完没了的苦诉。她们过得幸福,我就很安心了。但我知道我不正常,我无法入眠。我曾经那么依赖一个人,拥有那么美好的爱情。骤然被剥离,我被留在原地,心碎心伤。
2018年4月5日,夜那么深那么静,我在某写作平台上敲完《睡不着的第55天》,大约是凌晨3点钟。每天都有好心人给我各种建议,并不那么管用。这时候,有个昵称“水手”的留言:我的微信hailinfree,你加我,我会帮你的。也许是因为这个建议很好操作,像救命稻草,我抓了起来。那边的人迅速通过了。
“你好,不用担心,我不是坏人。我曾经也有很长时间睡不着,所以想要帮你。”他主动先说话了。
“你好,水手,谢谢你。那你打算怎么帮我?”
“用海浪的声音,自然的声音。”
到这里,我是觉得有点滑稽的。我几乎听遍了所有的催眠曲,难道海浪的声音有魔力?他真把自己当水手了?
“我不是小孩子,没那么幼稚。”
“睡不着是因为你有心结。爱而不得,执而不放,败而不甘,自苦而已。你想想自己所拥有的美好,其实这个世界并不欠你什么。”
“那你之前为什么失眠?”
“跟你差不多的原因啊。”
我不相信他可以治愈我的失眠,但那天晚上我们还是聊了一个多小时。因为他只是一个陌生人,我不担心他为我忧虑,也不怕给他带来心理负担。原来,他是海运船舶的大副,名海林,倒真的跟海有关系。怕我不相信,他还给我发了潮信表和船的照片。他说他一定会帮我走出去。
02
那晚之后,我没有再主动联系他。我想,一次的软弱就足够了,我已经不那么相信无缘无故的友谊了。我没有奢望,这个水手会信守他偶发善念而许的承诺。一周以后,他却又给我发微信了。
“不好意思,刚靠港,才有信号。我给你发个音频,在马尔代夫录的。你晚上睡觉听。录的是一个小时。希望你最多失眠一个小时。”
“水手好,还以为你忘了呢!我很喜欢海,谢谢你啊。”
“不用客气的。我们在船上通讯不方便,但是你随时都可以给我发微信,就当树洞了。我有信号的时候,就会给你回复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戴着耳机,听着水手录的声音。很静,天气应该很好,浪的声音很轻,节奏很舒缓。我闭着眼睛,想象着自己坐在海边,暖暖的阳光洒在我身上。快到一个小时的时候,我确信海确实没有魔力,我依然清醒地头疼着。以为海的声音要戛然而止的时候,手机里突然有个人说话了:晚安,好梦。原来,水手的声音很好听,有点沙哑,很暖。
后来的几天,海浪的声音都伴着我入睡。有时候,没到那句“晚安”,我居然就能睡着了。有时候,就算总睡不着,听到“晚安”,我也不那么沮丧了。从简单的问候里,我感受到了关心,而且无所顾忌,不用担心对别人是一种负担。
我确实把水手当成树洞了,想到什么就给他发过去。我跟他说了五年的情感,说了我受到的打击,说我很难再相信爱情了,甚至包括工作方面的琐事和烦恼。我把他平台账号的文章都看了一遍,有游记,也有感悟。字里行间,能感觉到他是个很善良的人。他也确实如他所说,每隔一星期左右会给我回复,像一个哥哥一样开导我,很有耐心。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录海的声音给我,每次的结尾都有一句“晚安,好梦”。他也会跟我聊在船上的事情。他说因为孤独养成了看书的习惯,不同地方海的颜色不一样脾气也不一样,船上的二级厨师做的菜天天被兄弟们嫌弃……
渐渐地,我好像没有那么伤心了。我的失眠没那么严重了,不用听到最后的晚安,就可以入睡了。水手的关心和陪伴,淡淡地,却一直都在。于我,是很温柔的支撑。直到有一次,他连续十几天没给我任何回复,我有点慌。那段时间,因为台风,每天都是很大的雨。
“你是觉得我太烦人了吗?”
“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就算不想理我了,也给我回复好吗?我很担心你!”
我确实很担心,除了工作时间,我都盯着微信看。晚上我又开始睡不着了,这次是因为这个海上的人。我不去听那些海的声音了,有点让人害怕,他不见了。窗外的雨声一下一下砸在我心上。
03
第二十天的时候,他终于有回复了:“小月,对不起,遇到了比较大的暴风雨,耽误了,我好好的。你真的很担心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突然就出来了。回消息的时候,我的手指在抖。
“是的,我很担心你。你的工作难道很危险吗?”
“当然不危险,现在航海和救援技术很发达好吧。既然你那么担心我,我们就见一面好吗?反正我们是一个城市的。”
“水手要上岸了吗?可以啊。什么时候?”我的心里浮起一丝期待。
“还有一个月,我就休假了,三个月的假期哦。等我上岸了就去找你,你给我做个糖醋排骨好不好,家常的,太想念那个味道了。”
答应的时候,我都忘记了自己不会做菜。还好,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在做到第十盘的时候,我终于做出了色泽好看、甜度适中的糖醋排骨。我是怀着很雀跃的心情,在等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水手回来的那天,我去火车站接他了。我穿着很显眼的红色连衣裙,站在高高的花坛上。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站得高,很方便打量他,跟我想象的差不多。他的皮肤是小麦色,眼睛大大的,脸的线条很刚毅,笑得很阳光,有军人的气质。
“小月,你穿得很像国旗的颜色嘛,看着就很有安全感。”他把我牵下来的时候调侃道。
我瞬间没那么紧张了。“水手,欢迎你回家。”
“你为什么总要叫我水手啊,太见外了。叫我海林,或者林哥。你随便挑。”
其实,我很想谢谢他,他是个有骑士精神的水手,不遗余力地拯救了我,像天使一样。又觉得这么说有点矫情,还是实际的感谢更好。
“林哥,快跟我回家吧,糖醋排骨在等你哦!”
可能排骨做得实在太优秀了,整整三根小排,一块都不剩。这极大满足了我这半吊子厨师的虚荣心。
04
因为在一个城市的原因,水手每到周末就来蹭我的糖醋排骨。我真心觉得我做的糖醋排骨魅力值满分,一定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林哥,你为什么那么爱吃我做的排骨啊,是不是你妈妈做菜不好吃?”
“小月,我妈确实不会做菜,可是我爸是厨师好吗?”
“既然这样,那你不要每个周末都来吃饭了,我做菜也是很辛苦的。”
“可是,我最喜欢吃小月做的呀!”
那段时间,水手对带我爬山也是乐此不疲。他说我实在宅得可怕,身体素质为零,才会动不动就感冒。于是,每到周末,我就要受到一次“体罚”。我们常去的是紫蓬山,实在没力气的时候,我就耍赖坐着不起来。他就会牵着我的手,一步步把我拖到山顶。
有他陪伴的日子,我变得很安心。我们很像在谈恋爱,可是他没有说过一句喜欢。我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又觉得不必太清楚,毕竟他三个月一到,就又要回海上了。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他的假期只剩一个星期了。他问我可不可以跟他去海边旅行一次,我很爽快地答应了,请好了一周的年假。
因为是工作日,海边的人不多,很清静。海真的很浪漫,一望无际的蓝色与天相接,沙滩那么温柔地一直往前蔓延。他给我拍了很多的照片,技术很好。他说,在海上无聊,学出来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有点落寞。确实,很多事物的美都是偶然得之,如果让我每天都在海边待着,我还会那么喜欢吗?
“林哥,你当时为什么要去做船员啊,感觉很寂寞呢!”
“一开始是因为家里缺钱,后来考上了大副,觉得不干了可惜。而且,在船上待了好几年,不知道回到陆地上可以做什么工作。我曾经很爱一个女孩,她没有等我,我又好像没有回来的理由了。”水手说完,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似乎闪着期待。
那一瞬间,我很想问,我是否可以成为那个理由,却又没有勇气。一场情感的事故,让我变得很懦弱。曾经的五年,我都没有认清一个人。现在,我又能确定吗?我不敢赌。
“林哥,你的爸爸妈妈肯定希望你回来的。怎么没有理由呢?”
“小月,你觉得我给你录的海浪声,好听吗?”他问这句话的语气,有些低沉。
“好听啊,你每次在末尾还跟我说晚安呢,特别感谢林哥,真的帮我走出来了。我都不失眠了,后来,我听半小时,就能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听完这句话,水手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又叹了口气。
“小月,你听得不认真。”
05
那天晚上,我把所有的音频都找出来,从头开始听。听了好几段,除了海浪的声音,就是“晚安,好梦”。搞不懂,有什么不认真的,我听得都困了。在第十段结尾的时候,以为还是“晚安,好梦”,内容居然不一样了。
“小月,你很可爱哦!”听到这个,我立马清醒了,原来说的不认真是这个意思啊,海浪的声音里藏了东西。我以最快的速度,依次把后面每一段都快进到最后。
“小月,今天你又回忆了你的爱情,我有点难过。”
“小月,我有点想你。”
“小月,你居然担心我了,我好开心。”
“小月,很快可以见到你了,好期待。”
“小月,我好像爱上你了。你呢?”
我的心开始砰砰乱跳,原来他把爱藏在里面了,我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窃喜之后,我还是那么懦弱。可是他明天就要走了,现在说来得及吗?他会为了我改变主意吗?如果他愿意,以后后悔了怎么办?我又失眠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过得很慢,好像是一滴一滴流淌的。过去三个月一眨眼就到头了,实在很神奇,是因为觉得快乐吧!我发现,我想念水手的次数很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住到了我的心里。不自觉地,我总能想起他跟我说的话,他的每一个表情。最终,我还是给他发了微信。
“林哥,我听到了,我也爱你。不知道你在哪一片海上,我会等你。”
本来想着至少要等好几天,结果没几分钟就收到了回复:小月,你到紫蓬山来。
到紫蓬山脚下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家新开的奶茶店。招牌是浅蓝色,店名“月海”。我的水手就站在门口看着我笑。我觉得自己当时跟木偶没什么两样,定在那里动也不动,眼泪不争气地直往下掉。他发现不对劲,跑了过来。
“小月,你别哭呀。对不起,我不该自作主张。我只是觉得,我应该给你安全感,不应该在离你那么远的地方。你能原谅我吗?”
“前几天你还说要走了,现在奶茶店就开起来了,你是会魔法吗?”
“对不起,小月,我早就决定不走了。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一直没告诉你。之前爬山的时候,你说这里人这么多,居然连个奶茶店都没有。我就上心了。”
“好吧,我原谅你了。以后奶茶不许收我钱。”说完,我就把自己扔进了他的怀抱里。他的心跳声,比海浪的声音还要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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