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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通俗化翻译理解·卷二十九·汉纪二十一

资治通鉴通俗化翻译理解·卷二十九·汉纪二十一

作者: 引风雷 | 来源:发表于2024-08-24 14:07 被阅读0次

汉纪二十一,庚辰(公元前41年)—戊子(公元前33年),共9年

孝元皇帝下

永光三年(庚辰,公元前41年)

1.春天,二月,冯奉世班师回朝,刘奭将他调任为左将军,赏赐关内侯的爵位。
2.三月,刘奭立皇子刘康为“济阳王”。
3.夏天,四月癸未日,大司马·车骑将军·平昌考侯王接去世。
秋天,七月壬戌日,刘奭任命平恩侯许嘉(许广汉亲弟之子)为大司马、车骑将军。
4.冬天,十一月己丑日,发生了地震,出现了雨水天气。
5.刘奭下诏恢复盐铁官,由官方部门垄断盐与铁的生产、销售;限定博士部门招收的学生人数为一千人。
因为天灾而免除了大量老百姓免的赋税和徭役,导致目前国家财政紧张,各种工程、活动都缺少资金和人力,才下达了这样的诏命。

四年(辛巳,公元前40年)
1.春天,二月,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三月,刘奭到达雍县,举行祭祀五帝(黄帝、炎帝、青帝、白帝、黑帝)的典礼。
3.夏天,六月甲戌日,孝宣帝陵园(即 杜陵)东边的宫阙发生了火灾。
4.六月三十日(戊寅),发生了日食。
两年前(即 永光元年,公元前43年)的那场日食,石显就联合了许氏、史氏等人把这种天象异变归咎于周堪和张猛,刘奭也因此对二人产生了疑心,并最终将其二人贬职。
然而这次又一次发生了日食,这才让刘奭明白过来,日食与周堪、张猛无关,于是他把当初污蔑他俩的人都叫来责骂了一顿,这些人都吓得磕头认罪。
随后,刘奭下诏特意表扬了周堪和张猛,让使者召他二人进宫,任命周堪为光禄大夫、兼领尚书事务,俸禄等级为中二千石;任命张猛为太中大夫、给事中(可以进出皇宫内廷)。
当时,中书令石显主管尚书事务,尚书部门中其余四个(牢梁、五鹿充宗、伊嘉、陈顺)都是石显的人,因此周堪没什么机会接触到刘奭,想要说什么事情全都得通过石显传话,决定权基本都掌握在石显手中。
后来,周堪得了病,说不出话来,最后医治无效去世。石显便借此机会狠狠陷害张猛,逼他在公车(官府用车)中自杀了。
5.早年间,贡禹上奏说:“根据宗庙制度,天子的宗庙应当供奉七代祖先(即 天子七庙),目前宗庙中供奉的有太祖(刘邦)、惠帝(刘盈)、太宗(刘恒)、景帝(刘启)、世宗(刘彻)、昭帝(刘弗陵)、中宗(刘询)、悼考(刘询之父,刘奭之祖父)、戾太子(刘据,刘奭之曾祖父),其中惠帝、景帝没有庙号,且与您之间的亲缘关系已超曾祖父之外,应当将他们移出宗庙。
目前各州郡、诸侯国中的宗庙供奉也不规范,应当进行整改、加强管理。”
刘奭认同贡禹的提议。
秋天,七月戊子日,刘奭下诏,取消昭灵后(刘邦之母)、武哀王(刘邦之兄)、昭哀后(刘邦之姐)、卫思后(卫子夫)、戾太子(刘据)、戾后(史良娣)的陵庙,同时取消对他们的供奉祭祀,只是安排了一些士卒守卫坟墓而已。
冬天,十月乙丑日,刘奭下诏取消各郡国之中为汉高帝(太祖)、汉文帝(太宗)、汉武(世宗)帝设置的祖宗祭祀宗庙。
6.帝王的陵寝原本由太常部门管理,刘奭下诏,将其变更为按土地分别归属于三辅地区管辖。
刘奭在渭城寿陵亭平原附近设置初陵,作为自己将来的陵墓,并且要求无需为陵墓设置专门的县城,也无需迁移其他郡国的民众到附近居住。

五年(壬午,公元前39年)
1.春天,正月,刘奭到达甘泉宫,在泰畤举行祭祀上天的仪式。
三月,刘奭到达河东郡,举行祭祀后土的仪式。
2.秋天,颍川郡发生了洪灾,有老百姓遇难。
3.冬天,刘奭到达长杨宫的射熊馆,开展了规模盛大的捕猎活动。
4.丞相韦玄成上奏:“祖宗的陵庙每一代都不能废除,但是需要更替。
祖庙固定不变,‘祖’以下的帝王陵庙,只要超过了五个,就应该按顺序取移除、更迭。
根据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一太祖’的原则,如今高皇帝是太祖,孝文皇帝是太宗,孝景皇帝为‘昭’,孝武皇帝为‘穆’,孝昭皇帝与孝宣皇帝都属于‘昭’。
再加上悼考是陛下的祖父,亲缘关系还没断,不应该移除。
太上皇(刘邦之父)、孝惠皇帝(刘盈)与陛下的关系已经很远了,其陵庙应当全部取消。”
十二月乙酉日,刘奭听取了韦玄成的建议,取消了太上皇、孝惠皇帝的陵寝。
5.刘奭沉迷儒家经典,爱看文辞华丽优美的文章,他认为孝宣帝刘询有些法令政策不符合自己的观念,于是修改掉了一部分;建言献策的人大多都能得到刘奭的召见,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能够获得青睐。
傅昭仪(仅次于皇后)与她的儿子济阳王刘康深得刘奭宠爱,连皇后王政君和太子刘骜在他们面前都稍显逊色。
太子少傅匡衡上书劝道:“帝王对国政的关心程度直接决定了一个国家是否太平。天子继承大业,本职工作就是要让宗庙祭祀永不断绝;太子是未来的天子,也应当有承袭先王的优良传统,发扬彰显前代的功勋业绩的意识。
周成王接替周武王统领天下,他能够时刻不忘文王和武王的治国思路、执政原则,立下的功劳全部都归于文王、武王,从来不夸耀自满、好大喜功。正因如此,上天才会降下福报,鬼神才会默默地守护周王朝。
陛下天资聪颖、仁善明德,对万物生灵都怀着一颗悲悯仁爱之心。
然而即便如此,现在天地间的阴阳之气尚未平和,朝中与社会上的奸人盗贼仍然屡禁不止。这是怎么回事呢?
估计是因为您多次修改先帝的法令政策,但是在修改过后发现不合适,又再次起用原先的政策——如此朝令夕改,让百官万民不知道该遵守什么规定,使得法律号令失去了应有的公信力,导致先帝们早已形成的优良传统没有发扬光大。
明明有成熟的政策却搁置不用,翻来覆去的修改、折腾,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看到这种情况我真的感到心痛!
希望陛下还是好好借鉴古代明君们的优秀经验,把先帝留下来的好政策继续沿用下去,那么就能让不知所措的官员和百姓们重新安定下来。
《诗经·大雅》中写道:‘想想你的祖辈,学习他们的品质,发扬他们的功绩。’这大概就是对于守成君主而言,最合适不过的事情。
《左传》有说:‘搞清楚是非善恶,心态平和地处理每一件事情,这样就是一位合格的帝王了。’
想要培养优秀的品格、平稳的情绪,就一定要先搞清楚自己的优势与劣势,然后好好弥补自己的短板:
头脑清晰、聪慧通达之人的缺点,大概是会把问题看得太透彻,不懂得适可而止以及隐藏自己的锋芒;
学问不多、见识较少之人的缺点,大概是会对很多道理、常识缺乏认知,以至于在分析问题的时候不全面;
英勇无畏、刚烈正直之人的缺点,大概是性格莽撞直接、缺乏深思熟虑,这样会在无形之中树立非常多的敌人;
仁慈博爱、宽厚温和之人的缺点,大概是处事优柔寡断、犹疑不定,这样很容易受到他人的影响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沉稳持重、安静平和之人的缺点,大概是缺少冒险精神、不愿意承担风险,这样很容易错过机遇,白白让机会溜走;
不拘小节、宽宏大量之人的缺点,大概就是缺少对细节的关注,防范意识不到位,从而导致偷奸耍滑之人钻了空子……
当然,还有很多类别的人,这里就不一一举例了。
我想说明的只不过是希望陛下一定要认真审视自己,搞清楚自身的缺点,再有意识地加以学习改正。
只要陛下能不断完善、提升,那么阴阳之气必然会归于平衡,凶险小人必然不敢再胡作非为,结党营私的小团体自然而然就会被粉碎了。
“如果能把一个家庭经营好,那么治理天下的道理也就参悟得差不多了。
正因如此,《诗经》的开篇才是《国风》,《礼记》的首章才是成人礼与嫁娶之礼。
《国风》定下了整本《诗经》的基调,体现了人类的朴素情感与人际交往的规律;
成人礼、嫁娶礼成为了《礼记》中的根本,就是为了定下个人成长与家庭发展的根基,防范未来可能会出现的混乱。
由此可见,明确正妻与妃妾之间的等级区分,摆正嫡子与庶子之间的地位关系,这才是礼仪的内核,奠定了礼仪的基础。
卑贱不能凌驾于尊贵之上,新宠不能超越旧爱的地位,这是为了给人性套上一层框架,免得任由各色各样的人性自由发展,而使局面难以控制;人性得到约束,那么阴阳之气得以调和,天地规律也就能有条不紊地运转下去了。
因此,嫡子的地位应该在庶子之上。给嫡子举办成人礼的时候,应该在主阶上行礼,用甜酒作为主要的礼仪道具,庶子们不得和嫡子同列而立——
既体现出了嫡子的高贵身份,也告诉了庶子们要守住自己的分寸。
这不仅仅是为了走一个外在的形式,而是恰恰通过遵守尊卑礼节来表明自己没有任何僭越之心。
君主与谁走得近,饮宴聚会等场合有谁陪同,这些都是由尊卑顺序决定的。只有天子带头践行礼节,那么全天下的人也会受到天子的影响,加强等级观念,约束自己的思想与行为。
如果尊卑的礼法准则出现了混乱,疏远原本应该亲近信赖的人,打压原本身份尊贵的人,那么肯定会促使奸人萌生歹心,给心怀不轨之人有机可乘,使得各种臭鱼烂虾混迹于世间,从而整个国家都有可能会毁在这事上。
《左传》中不是说了吗?‘家庭能走上正轨,天下也就安宁太平了。’
把灾祸的发生因子连根拔除是最彻底、最有效的,礼仪规范就是从根儿上抑制灾祸的工具。陛下您可千万不能因为个人的喜好与情感而破坏礼仪、忽视规矩啊!”
6.汉武帝刘彻亲自参与了治理洪水的工作,并下令在堤坝上面修建了宣房宫镇压洪水,往后黄河向北流去在馆陶县引发了洪灾,形成了一条名为“屯氏河”的支流,向东北流至勃海郡的章武县汇入大海。
屯氏河深不见底,河面非常宽广,于是朝廷并没有任何采取堵塞的措施,而是任由它自然奔腾流淌。
本年,清河郡灵县的鸣犊河口黄河决堤,屯氏河也就此枯竭了。

建昭元年(癸未,公元前38年)
1.春天,正月戊辰日,梁国出现了陨石。
2.三月,刘奭到达雍县,举行祭祀五帝(黄帝、炎帝、青帝、白帝、黑帝)的典礼。
3.冬天,河间王刘元(河间献王刘德第六代孙)因为擅自杀害无辜之人,被发配到房陵县。
4.刘奭下令取消孝文太后薄氏的陵寝。
5.刘奭来到养虎的园林观看斗兽表演,后宫中的妃子也一并陪同。
有只熊冲出了围栏,往观礼台上爬去,刘奭身边的侍从、妃子包括傅婕妤(即 傅昭仪)在内都吓得弹射离席,只有冯婕妤(左将军冯奉世之女)一个人站了出来,直愣愣地挡在了熊前。
这时,护卫才冲上来合力把熊杀死。
场面稳定下来之后,刘奭问冯婕妤:“大家都吓坏了,你是怎么做到拦在熊面前的?”
冯婕妤回答说:“我知道猛兽只要抓到了一个猎物就会停止攻击,只好以身犯险,让它来伤害我,这样就不会伤害到陛下了。”
刘奭听到她这么说,感叹于她的勇敢,又失望于其他人紧要关头四散逃去,于是对冯婕妤的好感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傅婕妤为自己的临阵脱逃而羞恼,又为冯婕妤的挺身而出而气愤,这件事发生以后,她与冯婕妤之间的关系便越来越差。

二年(甲申,公元前37年)
1.春天,正月,刘奭到达甘泉宫,举办祭祀上天的仪式。
三月,刘奭到达河东郡,举办祭祀后土的仪式。
2.夏天,四月,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3.六月,刘奭立皇子刘兴为“信都王”。
4.东郡人京房跟着梁国人焦延寿学习《易经》。
焦延寿常说:“能够把我的学问融会贯通的,也就只有京房了。”
焦延寿的理论知识对预测自然灾害很有一套,将一年三百六十天分为六十卦,每一日为一爻,创造了分卦直日之法用来推测风雨、冷热等气候到来的时间,大部分情况下计算的都很准确。
京房对于焦延寿预测气象的方法研究得很透彻,于是以孝廉的身份被任命为郎官,多次上书提及天灾异变等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十分灵验。
刘奭非常喜欢京房,多次把他叫来亲自咨询。
京房说:“自古以来,圣明的帝王都是根据功劳与贡献的多少来提拔贤人的,所以才能开创太平盛世,天地万物被种祥和的气息所感,而降下祥瑞福泽。
然而一个朝代发展到末世,昏聩的君主只能靠他人的夸赞或诋毁来决定起用还是罢黜,导致朝廷混乱不堪、百姓民不聊生,从而使得上天发出警告,招来各种各样的灾难。
如今任用官员应当进行严格的选拔,考察他们的办事能力与工作水平,这样选出来的才是对国家有用的栋梁之材,或许能够让灾异更少一些。”
于是刘奭下令让京房修订绩效考核管理办法,大致如下:
一个县的县令、县丞、都尉,如果能够带领百姓脚踏实地地劳作,教育人民群众谦让守礼,使当地没有刑狱案件、没有盗贼出没,那么就予以提拔。
如果出现了盗贼,当地长官三天内没有做出任何响应,那么这属于都尉失职;如果县令及时发现了盗贼,那么县令本人可以免责,属于县丞、都尉失职。
其余的考核办法大抵可以按照上述的原则以此类推。
刘奭安排公卿大臣在温室殿中就这一管理办法,与京房展开讨论。
大家都一直认为京房给出的方案非常繁琐,而且认为上下级相互监督管理的措施十分不合理,纷纷提出了反对意见;而刘奭倒是觉得京房的办法很不错。
当时正好有各地的刺史(负责一个州的监察管理工作)来到京师汇报工作,刘奭把刺史们召集到一块儿,让京房把绩效考核管理办法见给他们听,然而刺史们听完后也直摇头。
在众多反对的声音之中,只有御史大夫郑弘、光禄大夫周堪改变了一开始的反对意见,选择支持京房。
那段时间,中书令(处理宫中事务,递交大臣密奏)石显大权独揽,他的朋友五鹿充宗是尚书令,这两人掌管着绝大部分的政务,可以说是权力滔天,在宫中横着走。
有一次,刘奭闲来无事,搞了个小聚会,京房也在席间,他问道:“西周为什么会毁在周幽王、周厉王手上?他们身边都是什么样的人呢?”
刘奭说:“那当然是因为他们昏聩无能才导致那样的局面呀!他们身边的臣子都是些心术不正的奸人。”
京房又问:“难道周幽王、周厉王明知他们是奸臣,还特意任用他们吗?”
刘奭说:“他们在用人的时候应该是觉得这些人是有能力的贤人。”
京房问:“那么现在为什么大家都知道那些大臣并非贤人呢?”
刘奭说:“是因为任用这些人的时候,君主大权旁落、天下时局混乱,君主的位置都快坐不稳了。”
京房说道:“陛下说的没错。那么可以推断出,只有任用有德有才的贤人才能保证国家的稳定,而任用奸邪之辈只能让天下陷入大乱,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周幽王和周厉王为什么意识不到自己任用的是奸人,为什么不远离这些人转而去寻求对治国有帮助的贤人呢?他们怎么就能容忍这些品性卑劣的小人把国家祸祸成这个样子?”
刘奭回答:“君主希望混乱得到平息,那么他们所用的人当然也是自己认为的有能力平息动乱的人。这些人在君主眼中,都是忧国忧民的忠臣。
如果他们意识到这些人是国家的害虫、社会的的毒瘤,那肯定会把这些人全部清退啊,怎么会到亡国这一步呢!”
京房再次问:“齐桓公和秦二世也懂这样的道理,但是他们还是照样重用竖刁、赵高这样的奸贼,以至号令不明、政策混乱,搞得朝内朝外一塌糊涂,漫山遍野都是被生活所迫、不得不成为盗贼而四处抢掠的百姓。
那么在这种时候,他们怎么就不想想周幽王、周厉王的下场,反思自己的行为呢?”
刘奭说:“人们只能看到过去,预知不了未来罢了。”
京房摘下头冠,磕头道:“《春秋》中记载了二百四十二年间的历史,在这期间,所有的自然灾害、天象异变都被记录了下来,就是为了告诉往后的君主,这些灾祸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变数。
从陛下即位以来,灾害与异变一样都没落下:
日食、月食,星辰运行轨迹失常,山体崩塌,泉水沸腾,大地震动,陨石现世,夏季出现冰霜,冬季出现雷鸣,春天百草凋敝,秋天枝繁叶茂,冬霜杀不死农作物的害虫,水灾、旱灾、蝗灾导致饥荒不息与疫情肆虐,老百姓日子过不下去,只好放下礼义廉耻成为四处为害的盗贼,满街满巷都是即将受刑的犯人——
《春秋》中所记录的灾难在短短几年内全都凑齐了!
那么请陛下再想想,现在到底是太平还是混乱?人民到底是幸福还是痛苦?”
刘奭面露难色:“这已经够乱的了,别说啦!”
京房接着说:“陛下,现在您的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呢?”
刘奭答道:“虽然现在不太平,但是比周幽王、周厉王的情况还是要好不少的吧!我认为跟我身边的人没有关系。”
京房说:“那些亡国之君也是像您这么想的。怕是后世之人眼中的今天,就是今天您眼中的幽王、厉王之世啊!”
刘奭沉默思考了许久,才问道:“先生您认为如今导致天下大乱的人是谁呢?”
京房回答:“陛下您这么聪明,肯定是知道的。”
刘奭说:“我不知道呀!如果我知道的话,怎么还会用他们呢!”
京房说:“您最信任的人,掌管国家机密的人,手握选拔大权的人。”
很明显,京房指的就是石显,刘奭心里也明白,他说:“好的,我知道了。”
京房离开后,石显也仍然没有受到任何处置,刘奭还是像往常一样亲近、信赖他。
司马光点评:
【如果做君主的脑子发昏、思路混乱,那么就算臣子想要掏出自己的一片赤诚忠心,也是白搭!
京房引导孝元帝刘奭识别奸人,已经属于是保姆级教学了,然而刘奭完全不能吃透其中的道理,真是可悲!
《诗经》上说:“不仅要当面解释,还得拎起他的耳朵反复强调。不仅要拉着他说教,还得给他看具体案例。”还有:“我苦口婆心地说得唾沫横飞,而他却右耳朵进左耳朵出!”——
这说的不就是刘奭吗?】
5.刘奭要求京房把学习过绩效考核管理办法的人员名单交上来,准备对此办法进行试用推广。
京房提交:“中郎任良、姚平,可以担任刺史,在地方上试行考核办法;希望陛下可以允许我留在中央,随时与您当面沟通交流,有什么事直接汇报给您,以免有人从中作梗。”
石显、五鹿充宗快恨死京房了,更不可能如他的愿让他成天在刘奭跟前晃悠,于是找机会劝刘奭把京房搞到地方上去当郡太守。
刘奭被石显等人说服,任命京房为魏郡太守,负责在当地施行绩效考核管理办法。
京房请求:“到了年底,我想要向陛下当面汇报工作。”得到了刘奭的批准。
由于京房提出的考核办法得不到大部分人的认同,再加上他与石显等人关系犹如水火,生怕有人在背后诋毁自己,想要留在中央朝廷,至少还能在刘奭面前说得上话。
于是京房递交了一份密封的奏书:“我到了地方上,肯定有很多话就不方便说了,就算说了也会被某些人压下来,传达不到陛下跟前,到时我被平白无故地诬陷甚至丧命,导致新办法无法推行,这是人才选拔上的一大损失。
到了年底,一定要允许我回来向您当面述职!千万千万!
我算了一下,辛巳日那一天,迷雾云气会遮住太阳的光辉,这就代表会有人巧言令色、颠倒黑白,试图蒙蔽您对事实的认知,从而使您心生疑虑、做出错误的决定。
估计在己卯到庚辰日这期间,会有人使绊子,让我没法回来向您汇报工作。”
京房还没有动身,刘奭就让阳平侯王凤替自己告诉京房,不要再提交什么“允不允许回来汇报工作”的奏书了。
听到这么一说,京房愈发加重了心中的担忧。
秋天,京房来到了新丰县,让专门传送文书的邮局递交了一份密封的奏书:“六月的时候,我提到的《遁》卦没有应验,占卜之法上说:‘身负道术之人离开了之后,夏天反而会变得天冷,泉水也会翻涌而出。’然而到了七月,果然如我所说。
我的学生姚平告诉我:‘先生您预测占卜的学问很高深,但是您对命运的把控和理解不足。您预测的那些灾害异变,没有哪一次有误,但是泉水翻涌,代表的是有道术之人会面临血光之灾,您还试图逆天改命,有什么用呢?’
我对他说:‘陛下仁慈,对我很宽容,我必须对陛下倾尽忠心。我想要留在中央,就是为了防小人的,就算这些话说出来会让我丧命,那我也要说!’
姚平又说:‘先生您的格局太小,这样的忠心只会害了您的性命且对国家没有任何好处。看来您没本事让陛下听从您的意见,也无法给自己谋一个好前程。
秦朝时期,有一位叫正先的大臣批评赵高,赵高直接把他处理掉,来了个杀鸡儆猴,在朝中立下了自己的威名,从此朝中再也没人敢非议、反驳他了;所以说秦王朝的动乱与覆灭,相当于是由正先引起的。
先生您的下场怕是与正先一样啊!’
如今我到地方上去当太守,抱着一颗为国效力的忠心,希望陛下千万别应了我前面所说的‘泉水翻涌’之灾,千万别让我什么功劳都没立下就先魂归西天——
我不想像正先那样,也不想被姚平笑话呀!”
京房到达陕县,再次写了一份密封的奏书:“之前我说过,希望让任良到地方上任职,试行绩效考核管理办法,我留在中央随时汇报试行情况。
有人知道我不好糊弄,留在中央会影响他们的利益,于是对您说‘让学生去,不如派老师去。’
您任命我为刺史(中央派到州郡的监察官,定期回中央汇报工作)后,这些人又说我‘当刺史怕是会和太守闹矛盾,不如任命他为太守。’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我没办法直接与您沟通。
然而陛下您就这么不假思索地听从了他们的意见,这就是我之前说过的‘云气、迷雾遮蔽了太阳的光辉’之兆。
我走的越远,太阳被遮挡得就越厉害。希望您让我回来,别违背上天的心意!
您听到那些奸臣的花言巧语,根本意识不到其中的欺瞒与狡诈,所以天象才频频失常——骗人容易,但是老天是瞒不过的,陛下您擦亮眼睛看看呐!”
京房到任一个多月后,被打入了监狱。
淮阳宪王刘钦(张婕妤之子)的舅舅张博是京房的学生,他的女儿是京房的夫人。然而张博心术不正、品行不端,曾经多次找刘钦要钱,想通过行贿的手段给刘钦弄个中央官职。
每次京房入宫觐见刘奭,回到家中就会把与天子的谈话内容告诉张博。张博会默默地将这些私密谈话的内容全部记下来。
张博委托京房给刘钦草拟一份奏章,请求入朝为官,然后把这份奏章连同天子私密谈话的记录本全都拿给刘钦看,就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本事,让刘钦相信自己有能力给他在朝中弄个一官半职。
后来,石显知道了这档子事,正愁没法整治京房的他直接抓到了治京房于死地的把柄。石显举报道:“京房和张博私下往来频繁,对国政有所不满,不仅埋怨天子,还差点让诸侯王走上了歧途。”
最终,张博、京房全都被打入监狱,处以弃市之刑,他们的妻儿也全都被发配到了边疆。
御史大夫郑弘因为与京房关系好,也受到了牵连,被废黜为平民。
6.御史大丞陈咸多次发表批评、指责石显的言论,招来了石显的记恨。
丞相韦玄成向刘奭举报槐里县县令朱云行事狠戾粗暴,当时陈咸也在场。陈咸与朱云的关系非常好,于是他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朱云,让他提前为自己做打算。因此朱云提交了一封为自己辩解的奏疏。
奏疏落入了石显的手中,他弹劾陈咸对外泄露了刘奭的谈话内容。最后,陈咸和朱云全都被打入监狱,剔去头发、带上枷锁,发配去修建城池了。
石显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在朝廷中作威作福,公卿大臣生怕得罪他,事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中书仆射劳梁、少府五鹿充宗都是石显的党羽,通过巴结石显获得了刘奭的重用。
民间因此流传着一首歌谣:“劳梁啊!石显啊!还有五鹿充宗!官印一摞摞,绶带长飘飘!”
石显知道自己一家独大,什么事都从自己口中决断,肯定会招来不少人的嫉恨,担心刘奭哪一天从大臣的劝谏中突然醒悟过来、开始对付自己,便心生一计,让刘奭今后不再对自己起疑心。
于是石显到各部门忙活事情,给自己搞了一个出宫的差事。他先给刘奭打预防针:“怕我办事搞得太晚,宫门关了进不来,请陛下给一个允许晚上开宫门的诏命。”得到了刘奭的批准。
故意拖到天黑后石显才返回,他说皇上有诏开宫门,得以成功入宫。
后来,果然有人举报说:“石显谎称陛下诏命,要求晚上打开宫门!”
刘奭听到后,笑着把这封弹劾书拿给石显看。
石显看到之后,马上开演,眼泪丝滑的夺眶而出,抽泣着说:“承蒙陛下错爱,如此信任于我,大事小事都放心的交给我去办。但是我知道,这早晚要遭到大伙的嫉妒,受到陷害、诽谤是迟早的!这种事情不止发生了一次,之前早就有人在您面前说我的坏话了!
陛下圣明,我的忠心日月可鉴啊!
我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小人物,没法让所有人都对我满意,招来人们的怨恨是理所应当的;既然如此,我愿意把中书令一职交还陛下,在您身边当个端茶倒水、洒扫庭院的仆人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了!
只是希望陛下能念在曾经相处的情分上,可怜可怜我,留下我一条小命!”
刘奭听石显这么说,心都碎成了渣,只能一个劲儿的安慰石显,让他别担心,并且还下令赏赐给他一堆价值将近一亿的金银珠宝。
早些时候,朝堂内外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议论是石显害死了萧望之,这话也传到了石显的耳朵里。
石显担心自己会遭到天下学者的口诛笔伐,于是想找一个学术地位高的朝中重臣来为自己洗白。
谏大夫贡禹学识渊博、对儒家经典深有研究,成为了石显立人设的最佳人选。
石显派人去结交贡禹,还在刘奭面前推荐他位列九卿队伍,对他是低三下四、毕恭毕敬,完全感受不到一点之前的嚣张气焰——
以此来展现自己对儒生学者等知识分子的尊崇与爱戴,如此一来,大家就都会认为他是一个非常尊敬儒者的人,那么自然也就不会觉得他是因为忌惮而陷害萧望之了。
为了获取刘奭的信任、巩固自己的地位,石显简直是没有下限地用障眼法欺瞒大众。石显洗白自己的手段由此可窥见一斑。
荀悦点评:
【谄媚奸猾的小人想要迷惑君主的心智、蒙蔽君主的双眼,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孔子才说:“远离花言巧语、颠倒黑白之人!”可不仅仅是不任用这些人而已,更是要离这些人远远的——奸巧阴险之人一点儿都沾不得,切记!
孔子说:“治国用权,一定要公平公正,不能偏离正确路线。”
想要从根本上保证正确,那么自身就首先得做一个合格的人。
公平、正直、真诚、踏实,这是合格的基础。
一个人是否道德高尚、品行优良,必须要通过他的一言一行、行事风格来判断,然后再根据他的素质高低,决定要不要任用;
一个人是否能力出色、才华超群,必须要通过他的工作成果、绩效考核来判断,然后再根据他的才能,给他安排相应的任务;
一个人是否尽职尽责、为国效力,必须要通过实打实的政绩、实实在在的战果来判断,然后再根据他的功劳大小,赐予对应的奖赏;
一个人是否谦虚守礼、温良恭谨,必须要通过他的实际行动、具体表现来判断,然后再根据他展现出来的姿态高低,决定是否值得尊敬;
一句话是否真实可靠、原汁原味,必须要经过事实的检验、反复的揣摩,然后再根据与实际情况进行对比,决定是否应该相信;
一件事是否有积极意义、能解决问题,必须要经过对历史经验的思考、小范围的适用测试,然后再根据实验结果的好坏,决定是否全面铺开。
所以说,只要皇帝做人做事足够合格,什么事都经过仔细思考、反复检验、认真核实,再做出决定,那么也没有哪个大臣敢欺骗糊弄他了——
古时候那些圣明的君主,不就是这样治国安民的吗?】
7.八月癸亥日,刘奭任命光禄勋匡衡为御史大夫。
8.闰八月丁酉日,太皇太后上官氏(昭帝刘弗陵之皇后)驾崩。
9.冬天,十一月,齐地、楚地发生了地震,出现了严重的雨雪天气,连续不断的大雪压断了无数树木的枝干,损毁了大量房屋。

三年(乙酉,公元前36年)
1.夏天,六月甲辰日,丞相·扶阳共(音“恭”)侯韦玄成去世。
2.秋天,七月,刘奭任命匡衡为丞相。
七月戊辰日,刘奭任命卫尉李延寿为御史大夫。
3.冬天,刘奭派遣西域都护·骑都尉·北地人甘延寿与副校尉山阳人陈汤讨伐匈奴郅支单于,成功将其在康居国斩杀。
当初,闰振单于、伊利目单于、呼韩邪单于都是郅支单于的手下败将,再加上多次进兵攻破乌孙,于是郅支单于的威名凌驾于匈奴与西域各国之上,这直接让他飘了起来,越来越觉得自己了不得。
郅支单于打了不少胜仗逐渐生出了骄傲、自大之心,对康居王也不像之前那么有礼貌了,一言不合就把康居王的女儿(郅支单于的夫人)给杀了,还残害了好几百名康居国的权贵、百姓,有不少人被他分尸之后随便丢进了赖水之中。
如此残暴不说,郅支单于还发动大量百姓修建城池,每天安排五百人不停地动工,只花了两年就把一座城修好了。
而且,郅支单于还派出使者要求阖(音“合”)苏、大宛(音“渊”)等西域国家每年进贡,这些国家迫于郅支单于的强大,不得不上贡宝物特产。
朝廷连着派出了三波使者来到康居,谴责郅支单于杀害谷吉一事,并且要求他归还谷吉的尸身。郅支单于根本不把大汉使者放在眼里,多次让使者吃大亏,而且拒绝听从朝廷的诏命。
郅支单于还交了一封奏书,托都尉带给刘奭,奏书上说:“我过不下去了,大汉这么牛,那我把儿子派到你这儿当人质吧!”
可见郅支单于态度之傲慢、行事之骄纵。
陈汤性格沉稳英勇,考虑事情细致全面,脑子灵活,总能想出绝妙的计策,做事也不按常理出牌,常常出其不意地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陈汤与甘延寿商量:“夷狄之人自古以来就是谁强就服谁,所以强大的部落总是有绝对的话语权。
西域的那些国家,原本臣属于匈奴,直到匈奴内部出现分裂,朝廷帮助呼韩邪之后,西域各国才全部成为了大汉的藩臣。
如今郅支单于又壮大了起来,开始对乌孙、大宛等西域国家出手,他想拿回西域国家的掌控权不是一天两天了,每天都在和康居王谋划着这档子事呢!
如果真的让郅支单于拿下了乌孙国和大宛国,那要不了几年,西域的那些城居(非游牧习性)国家就真的都成为他们的附属国了,到时候可就真的棘手了。
郅支单于本就喜欢四处征伐、兴起战事,基本上没怎么打过败仗,可见他的作战水平真的很强,如果不赶紧把他处理掉,迟到是要把西域各国全部兼并入匈奴之中的。
虽然康居离我们这儿很远,但是他们的防守很弱,武器也不如我们汉军精良。
现在我们把车师屯田的这些士兵和乌孙国的兵力整合起来,直接冲到康居国的城池之下,他又将如何应对?想要跑,哪儿又能收留他呢?想要守,他们的守备力量是很差的。
我认为现在就是铲除郅支单于的最佳时机!”
甘延寿非常赞同陈汤的观点,准备先写奏书向朝廷汇报作战计划。
陈汤认为这么做没有必要:“陛下肯定会将此事交给公卿大臣们商议,一来二去说不定就石沉大海了。
这种精妙的制敌之策可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他们那些人又不懂打仗,又不了解我们这边的实际情况,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同意。
这么好的机会,如果被拖上个一年半载,会出什么变数都不好说,还不如先不要汇报。”
甘延寿犹豫了,但是没有马上下决定。
那段时间甘延寿的身体状况出了点问题,于是陈汤没有经过甘延寿的允许,直接代替他发号施令,召集各城居(非游牧)西域国家的兵力,并要求车师戊己校尉发动屯田的士兵。
甘延寿听说陈汤擅自征调人马,即使生着病也吓得从病床上跳了起来,想要出面制止陈汤的冒失决定。
陈汤怒发冲冠,手握佩剑对甘延寿说道:“兵马都已经集合了,你这家伙难道要他们原地解散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甘延寿只好答应。
陈汤严整军队,清点人数,此次征讨队伍一共集合了四万多汉兵和胡兵。
甘延寿、陈汤在发兵前写下奏书弹劾自己,承认自己未经朝廷批准擅自调动军队的罪过,把作战计划、出兵规模等情况详细的写了下来。当天,二人就各自带着部队出发了。
大队人马被分为了六部,分别为阳威校尉、合骑校尉、白虎校尉,以及副校尉、戊校尉、己校尉:
其中三个校尉带领部队从南道出发,翻越葱岭直达大宛国;
另外三个校尉带着汉军,从温宿国出发,沿着北道穿越赤谷,经过乌孙国境,跨越康居之地,到达了滇池西部。
康居国的副王抱阗率领几千名骑兵攻打赤谷城东边,杀了一千多乌孙大昆弥部落中的民众,掳走了数不胜数的牲畜,遇上了汉军后方的运输军需物资的部队,于是也抢走了很多汉军的辎重。
陈汤发动胡人士兵进攻抱阗,杀了四百六十人,夺回了四百七十名被他抢走的民众,这些人全都被陈汤还给了大昆弥元贵靡,抢来的马牛羊全部用来充当军粮。抱阗手下一位名叫伊奴毒的权贵也被陈汤俘虏了。
陈汤进入康居国,禁止自己的军队四处抢夺,然后派人把康居国的重臣屠墨叫来见面,告诉他趁早投降免得惨遭杀戮,并且还好酒好肉地招待了屠墨一顿,与他宣誓盟约之后让他回去劝降国内的其他人。
随后,陈汤带领大部队长驱直入,在离单于城大约六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康居国权贵具色子(屠墨的舅舅)的儿子开牟被陈汤抓来当向导。
由于康居国中的人早就看不惯郅支单于了,于是他们把自己知道的匈奴内情全部都告诉了陈汤。
第二天,陈汤带领部队继续前进,在离单于城大约三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郅支单于派人来问:“汉军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陈汤回应:“单于您不是说‘过不下去了,要依附于大汉,请求入朝觐见’吗?大汉天子可怜你,看你在匈奴的地盘上待不下去,寄居在康居国的屋檐下,所以派都护来接您和您的妻儿。
我只不过是担心吓到您,所以没有直接到您的城下。”
陈汤和郅支单于多次通过使者沟通。甘延寿和陈汤谴责道:“汉军是为了您,才大老远跑过来,现在您却不派点有身份地位的人来迎接我们,这像话吗?您作为主人怎么能对客人如此失礼?!
现在我们军中已经没吃的了,士兵也一个个筋疲力尽,怕是回不去了!希望单于和大臣们帮我们想想办法!”
又过了一天,陈汤带兵来到了单于城的赖水附近安营扎寨,此时已经离郅支单于的都城只有三里远了。
陈汤看见单于城的城楼上竖满了战旗,还有好几百名披甲士兵在城上护卫,于是陈汤派出一百多骑兵到达单于城下,安排一百多步兵在城门附近摆出鱼鳞阵,直接在城门口展开了军事阅兵。
城上的匈奴士兵对汉军说:“来打呀!”于是从城中冲出一百多匈奴骑兵,直奔陈汤的营寨。营寨中早就安排大量士兵拉弓引箭地等着了,匈奴骑兵看到这个阵仗吓得又退了回去。
郅支单于指挥城楼上的士兵射杀单于城下的汉军骑兵和步兵,骑兵步兵全都跑回了汉军营寨。
甘延寿、陈汤在军中下令:“听到擂鼓声,全都给我逼近单于城,从四面把城池团团围住。包围圈形成之后,按照之前的计划部署,该挖地道的、该堵城门的,都火速行动,不得有所迟疑!
盾牌兵在前,拿着长戟和弓箭的士兵在后,全都向上射击城楼上的人!”
城楼上的匈奴兵抵挡不住汉军的进攻,纷纷下城躲避,城外还有一层由木头搭建的外城,匈奴兵登上木城上往下射击,杀死了不少汉兵。
随后,汉兵在木城外纵火焚烧,火势一下就蔓延开去,到了晚上,城中有几百名匈奴人骑马冲出来逃命,全都被城外的汉军给射杀了。
早在甘延寿、陈汤集结大军准备进发的时候,郅支单于就已经想开溜了,但是担心会引起康居王的不满从,怕逼得他直接成为汉军的内应,所以迟迟不敢动。后来又听说连乌孙等西域国家也都发兵与汉军集合,郅支单于更是没地方可去了。
原本郅支已经跑走,然而发现自己逃命无门,又折返了回来,给自己找补:“还是死守城池比较好,汉军远道而来,坚持不了多久。”
为了提高士气,郅支单于穿上铠甲,带着自己的阏氏(音“烟支”)和夫人们登上城楼,拈弓搭箭射杀了好几十个汉兵。
城外的汉兵也非常刚猛,直接用箭射中了郅支单于的鼻子,他的那些夫人也都死的死伤的伤。直到这时,郅支才认怂,下楼来躲避。
等到了大半夜,单于城的木头城也被打穿了,木头城中的士兵火急火燎地退入土城,站在城楼上大声呼叫。
那时,康居也派出了一万多骑兵,分成了十几队,绕着单于城准备支援成内的匈奴兵。康居兵好几次想趁着夜色,往汉军营寨发起冲锋,但是都被汉军挡了下来,根本打不进去。
到了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木城突然火光冲天,汉军将士们喜出望外,大家都兴奋地叫喊着想要发动进攻,金铙声、擂鼓声震天动地,汉军蜂拥而至。
康居兵看到这种情况,认为自己打不过汉军,于是只好默默退场。
汉军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拿着大木桩子猛冲单于城城门,土城早已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一瞬间土崩瓦解,汉军全部冲了进去。
郅支单于手下的男女老少共一百多人,全都跑到单于的王宫中保命,甚至连单于的寝殿中也挤满了惊慌失措的人。
汉军在城内大肆放火,火势迅速蔓延开来,将士们争着攻入王宫,杀掠匈奴人、抢夺宫中的宝物。最终郅支单于惨死在汉军的刀枪剑戟之下。
军候假丞(管理士兵,辅助长官处理军务)杜勋砍下了郅支单于的脑袋。
甘延寿、陈汤找回了两个大汉节杖以及当初谷吉出使的时候带去的文书,其余士兵们所缴获的金银珠宝、牛羊牲畜之类的战利品,全都归士兵们自己所有。
此次战争,汉军斩获了一千一百一十八个首级,其中包含了阏氏、太子、匈奴王的脑袋;俘虏了一百四十五人;有一千多人投降。
这些俘虏和降兵全都被分给了那十五个发兵相助的西域国家。

四年(丙戌,公元前35年)
1.春天,正月,郅支单于的脑袋被送到了京师。
甘延寿、陈汤上书说:“全天下原本就应该由一个王朝统领,曾经那个王朝是有唐、有虞,如今就是大汉。
匈奴呼韩邪单于早就已经向大汉俯首称臣了,自愿成为大汉的北部藩蔽,只剩下郅支单于还逍遥于天地之外,不受我朝的控制,搞得大夏国西边的那些国家,还觉得是大汉没有这个能力制服匈奴呢!
郅支单于残暴不仁,迫害无辜的人民群众,他早就已经触犯了天怒。
微臣甘延寿、微臣陈汤此次出兵是替天行道,讨伐反贼、消灭恶霸,多亏陛下庇佑、阴阳相和、老天给力,终于得以除掉这么大一个祸害,让我们把郅支单于和他那些党羽的脑袋全部砍了下来。
他们的头应该悬挂在槀街的蛮夷府邸附近,让这些夷狄之人明白,如果敢忤逆大汉,就算相隔千里万里,也必然会遭到诛罚!”
丞相匡衡认为:“春天正是万物复苏、生机盎然的季节,死者应当在此时魂归土地,得以安息,不要破坏了春天的自然规律。请不要把这些脑袋悬挂示众。”
刘奭下诏,郅支单于等人的头颅悬挂十天之后,再取下来掩埋。
消灭了郅支单于,相当于剿灭了匈奴一大势力,算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刘奭专门为此事举办了祭祀神灵的仪式,并且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群臣百官们纷纷献上祝福,摆酒庆贺。
2.六月甲申日,中山哀王刘敬去世。
刘敬是刘奭最年幼弟弟,与太子刘骜的年纪差不多大,小时候两人无论是游玩还是学习都经常在一起,形影不离,互相陪伴着长大。
刘敬去世时,太子刘骜专门前来吊丧。
刘奭见到了刘骜,就越发怀念起曾经与刘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也回想到了太子与刘敬之间的深厚情谊,于是便越发难过起来,哭得不能自已。
然而刘骜站在刘敬的棺椁面前,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刘奭深感不满,说:“他可是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亲叔叔呀!你竟然如此冷漠无情!
无情无义、不仁不善之人怎么能继承大汉宗庙,怎么能成为庇护天下万民的父母?”
当时驸马都尉·侍中史丹专门负责守护太子,刘奭便责骂他不尽职尽责,史丹摘下头冠认罪:“陛下您为了中山王的离世伤心成这样,已经很伤身体了。
太子前来吊丧的时候,我特意叮嘱他不要哭泣也不要表现出悲伤的情绪,因为我怕您看到太子哭也会一同跟着难过。
您的身体一向不好,再伤心下去,您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呢?
这件事一切责任都在我身上,应当处以死刑!”
刘奭听到史丹这么说,也释然了,便不再计较此事。
3.蓝田县发生了地震,引起了山体滑坡,导致霸水被阻塞。
安陵(汉惠帝刘盈的陵寝)附近发生了山体滑坡,导致泾水被阻塞,使得泾水往反方向回流。

五年(丁亥,公元前34年)
1.春天,三月,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夏天,六月庚申日,刘奭下诏重新恢复戾太子(刘据)的陵庙。
3.六月三十日(壬申),发生了日食。
4.秋天,七月庚子日,刘奭下诏恢复太上皇(刘邦之父)在京师的陵寝以及在地方上的陵庙,恢复了昭灵后(刘邦之母)、武哀王(刘邦兄长)、昭哀后(刘邦之姐)、卫思后(卫子夫)的陵寝。
当时刘奭卧病在床,一直都没有康复,他认为这是之前取消了那么多祖宗陵寝惹怒了神明,上天降下的惩罚,于是把这些取消的陵庙全都恢复了,但是各州郡、诸侯国中的陵庙仍然保持移除状态。
5.本年,刘奭改立济阳王刘康为“山阳王”。
6.郅支单于的死讯传到了呼韩邪单于那里,这么大的一个威胁终于被铲除了,使得呼韩邪神清气爽,转念一想,如此一来大汉朝廷就越来越强了,万一将来自己犯了罪、得罪了朝廷,那大概也是一样的下场,因此又涌上了一阵担忧。
呼韩邪单于左思右想,写下了一封奏疏,请求入朝觐见。

竟宁元年(戊子,公元前33年)
1.春天,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入朝拜见刘奭,并表示希望能迎娶大汉的公主,成为大汉的女婿,加强与大汉之间的外交纽带关系。
后宫中有一位良家子名叫王嫱,字昭君,被刘奭选中赐给了呼韩邪单于。
呼韩邪单于如愿结亲,又得到了一位绝世美女做老婆,因而感到十分开心,上书说:“上谷郡以西一直到敦煌郡这块地方,都由我以及后世子孙永远守护。希望陛下能够取消边塞驻守的官兵,让陛下的子民休养生息。”
刘奭把呼韩邪的请求让朝臣们商量,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个好主意。郎中侯应对边境的军事情况有所了解,只有他站出来提出了反对意见。
刘奭问他为什么不行,侯应说:“从周朝、秦朝开始,匈奴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边境的侵扰,大汉开国后,这种情况更加严重。
从我朝北部边塞直到辽东地区,背靠阴山,由东到西面积一千多里,水草丰沛、林木茂密,山林草泽中的飞鸟走兽应有尽有,当初冒顿(音‘默读’)单于就是掌控着这块地盘,在其中制造武器、训练士兵,时不时出来侵扰一波大汉边境——
这块地方简直就像是为匈奴量身定做的猎场一样。
直到孝武帝(刘彻)时期,在他的铁腕手段下发兵征讨匈奴,把他们驱赶到沙漠更北的地方后,由汉军占有了这块土地,随后在这边建立关塞、哨所、瞭望台,修建城池、亭障,派遣将士们在此处戍守,直到这里,边境才获得了稍许安宁。
大漠北部地势开阔平坦,没有山岭提供屏障,也没有水源、林木,动不动就发生沙尘暴天气,搞得黄沙漫天,匈奴如果想侵扰边境,从那个方向过来几乎没有任何遮挡,守边将士很容易就能迅速采取打击行动;如果匈奴想从关塞的南部发起进攻,那么必须要经过重重艰难险阻才能到达,这也是十分困难的一条路线。
边地的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者们说:‘自从匈奴丢失了阴山附近的地盘,没有哪天不为此而痛哭!’
与此同时,还有十点不能这么做的原因:
第一,如果把边境的守卫都取消掉,那么匈奴就知道大汉放松了对边境的警惕,反而会让他们生出贼胆。
第二,是我朝兼容并包,对呼韩邪单于伸出了援手,才使得他们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保全了匈奴人的性命,他们是出于对大汉的感恩与敬畏,才愿意俯首称臣。
要知道在夷狄之人处于劣势的时候,他们可以放弃尊严,低三下四、卑躬屈膝地苟且偷生;然而一旦让他们逐渐回血,重回巅峰状态,那么他们骨子里的那种恃强凌弱、盛气凌人的嘴脸又会重新显现出来——这本就是夷狄之人的天性。
在宣帝地节二年时,已经取消了边境外城的守卫,部分瞭望台也不再有哨兵把守,剩余的这些兵力只能刚刚满足侦查、戒备的需求而已。
古人早就已经告诫过我们,在安稳、太平的时候也不能不为危机做准备,所以这些守边部队是不能取消的。
第三,中原属于礼仪之邦,有行为规范、礼仪教条约束着每个人的行为,有严刑峻法、法律规范惩罚着每一个犯了罪的贼人,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有不少人触犯法律、违背道德;
而匈奴人只不过是一群与禽兽差不多的、缺乏礼教之辈,陛下您又怎么保证单于一定不会背叛约定呢!
第四,为了管控、防范诸侯,需要设置各种关口、障碍,这是为了从空间物理上隔绝诸侯们僭越、谋逆的野心;
在边境设置侦查通路、修建瞭望台、安排守备军,并不仅仅是为了提防匈奴的侵扰,更是为了防止那些投降的匈奴人、边境的汉人有逃跑投敌情况发生。
第五,西羌部落已经成为了大汉的藩蔽,他们在边境经常与汉人往来,而边境的那些汉人百姓、官兵既看不起这些羌人,又想从他们身上捞好处,于是侵夺羌人牲畜、妻儿之事屡见不鲜,导致羌人忍无可忍发起叛乱;
如果把边境的守备部队取消掉,那更加加重了汉人与匈奴人之间的利益纷争,怕是会刺激匈奴人更快地叛变。
第六,根据之前的经验,有很多从军打仗的士兵都当了投敌的逃兵,而这些将士的家人、儿女还留在边境,孤苦伶仃、没有收入来源,只好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跑出去找自己的亲人,如果没有边境的关卡控制着,怕是会流失更多的边民。
第七,在边境当仆人的那帮人生活是很苦的,本来就有不少人想要逃走,他们总是说‘听说匈奴的日子快活啊,我真的很想去那边,要是没有边境的守卫拦着就好了!’有人拦着都时不时能偷溜出去一两个,要是没人戍边,岂不是让这些人畅通无阻地投靠匈奴吗?
第八,边境地区离中央比较远,盗贼远比内地猖狂得多,经常成堆成堆地组团行动,如果没有士兵镇守关口,那么这些盗贼一旦被逼急了,随时都能从边塞逃出去。要是让这些作恶多端的人去给匈奴添砖加瓦,那岂不是会反过头来更卖力地对付大汉?
第九,这些边城、守具都是从武帝时期开始就有了,到现在已经过了一百来年,并不是所有关口都是用土木搭建起来的,有一部分是利用悬崖、林木、深谷、流水等天然屏障形成的自然关隘,只有地势稍微平坦一些的地方,才会专门派人前去修建城防。
为了加强边境的守备工作,投入了数不胜数的成本资源。
这些赞同取消边境守卫的人,估计根本就没考虑到一开始修建城防的目的,想要将守卫一刀切地全部撤下,殊不知省下的那一点儿兵力带来的好处,根本弥补不上边境无守所带来的弊端。
如果在一百年之内,发生了大规模的变故,到时候边境哨所、亭障、城池全都是一堆没有经过修缮的破烂,还怎么应对突如其来的动乱?
事到临头再派人去修理,那就不知道要投入多少兵力和财力才能做到了。
第十,如果陛下顺从了呼韩邪单于这一次的请求,那么他就会把大汉的恩德当做理所应当,往后便会肆无忌惮地提出更无礼的要求。
到时候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如果选择不答应,那么必然会得罪于匈奴,他们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谁都不敢保证。
取消戍边部队只会让匈奴越来越嚣张,对边境的安宁稳固不会有任何帮助。
综上所述,这并不是制约蛮夷、保全边境的好主意,希望陛下能够拒绝呼韩邪单于的请求!”
刘奭看到侯应的奏疏后,下诏说:“别再提取消边境守卫的事儿了!”
随后,刘奭派出车骑将军许嘉口头上告知呼韩邪:“之前单于上书请求取消边地守卫,由您世世代代守护我朝边境;您对大汉的尊敬与仰慕,您对大汉子民的关怀与体恤,您对我朝未来发展的思考与关心,朕深感欣慰!在此表示,收下您的好意!
我朝在四方边境都有关口要塞的守备队伍,这不是专门为了防止外来者入侵的,主要是为了防备我国之中的奸人盗贼,以免他们跑出国门祸害周边的国家和部落。
况且只要是边境地区都,我都下令安排了守卫,并不是针对您一个,大家都一样,这也是我朝法度严明、纪律统一的体现。
单于的心意朕已然知晓,希望您能明白朕对您是没有任何疑虑的,只是担心您会产生误会,影响大汉与匈奴之间的感情,那这样就不美了,所以朕特意派人来告诉您其中的缘由。”
单于对此连连道谢,说到:“我这种愚钝之人想不到陛下那一层,多亏陛下愿意详细说明,令我茅塞顿开。圣上英明啊!”
当初,左伊秩訾劝呼韩邪单于投奔大汉,这个计策确实保全了呼韩邪部众的安宁。后来,有人在背后议论左伊秩訾,说他认为自己立了大功骄傲自满,于是左伊秩訾对此一直都闷闷不乐,导致呼韩邪单于对他也起了疑心。
由于害怕遭到迫害,左伊秩訾吓得赶紧带着自己手下一千多人投降了大汉,刘奭立他为关内侯,赏赐了他拥有三百户人口的食邑,并让他佩戴上了匈奴王的印绶。
呼韩邪单于入朝觐见的时候,找机会与左伊秩訾见了一面,向他道歉说:“多亏了大王为我出谋划策,才让匈奴有了今日的安稳,您对我的恩情我怎能忘却?是我的疏忽,让您决绝的离我而去,这事责任在我。
我想跟天子说请您回来,您愿意吗?”
左伊秩訾说:“您能归顺大汉,这是老天的旨意,匈奴人民得以保全,也是祖宗神明和大汉天子的庇佑,我哪有什么功劳呢!
目前我已经投降大汉了,要是又回到您那里,这岂不是表明我是一个立场不明的人吗?
就让我替您伺候、侍奉大汉天子吧!您的要求恕我不能从命!”
呼韩邪单于还是坚持要求左伊秩訾回到王庭,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成功说服他。
呼韩邪单于封王昭君为“宁胡阏氏”。王昭君生了一个儿子,名叫伊屠智牙师,呼韩邪单于立他为“右日逐王”。
2.皇太子刘骜成年。
3.二月,御史大夫李延寿去世。
4.冯奉世父子两个都是朝中的公卿,他女儿又是刘奭的冯昭仪,于是石显为了巴结冯奉世,对刘奭说:“冯昭仪的哥哥——谒者冯逡,既端庄又有学问,适合当您身边的辅佐。”于是刘奭召见冯逡,任命他为侍中。
冯逡成为刘奭身边的近侍之后,便会常常提出自己的意见与看法,对刘奭进行规劝。
有一次,刘奭听到冯逡批评石显,勃然大怒,一气之下将他贬职为郎官。
后来,御史大夫这个位置人员空缺,朝中有很多人都推荐冯逡的兄长·大鸿胪冯野王。刘奭让尚书部门从中二千石官员里挑出考核成绩最好的,最后排第一的还是他。
于是刘奭咨询石显,石显回答:“九卿当中没有人比冯野王更好的了,只不过冯野王是冯昭仪的兄长,要是他成了御史大夫,就怕会有人认为您不考虑人才的能力水平,默认只有后宫妃子的亲人才有资格当三公!”
刘奭说道:“有道理啊,我怎么没想到!”
然后就对大臣们解释道:“如果我任用冯野王为御史大夫,那么就会被人误解我偏心后妃的亲人,这如果让后人学习效仿可就不好了。”
三月丙寅日,刘奭下诏:“大鸿胪冯野王正直坚韧、无欲无求、纯良质朴。
少府五鹿充宗有原则有操守,具有非常优秀的沟通外交能力,适合担任外交使者的角色。
太子少傅张谭清廉高雅、节俭朴素,我现在任命张谭为御史大夫。”
5.刘奭任命河南太守九江人召(音“邵”)信臣为少府。
召信臣之前是南阳太守,后来被调任为河南太守,无论是管理南阳还是河南,他的政绩一直都是第一名。
对于老百姓,召信臣就像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关爱着他们,致力于为人民群众谋福利,亲自带领百姓农耕劳作,发动官兵挖了许多灌溉农田的沟渠,年年大丰收,当地人口成倍增长。
召信臣十分受人们的尊敬与爱戴,百姓们都亲切地称呼他为“召父”。
6,三月癸未日,刘奭恢复了孝惠皇帝(刘盈)的陵庙祭祀,恢复了孝文太后(薄氏)、孝昭太后(赵氏,钩弋夫人)的陵寝。
7.当初,中书令石显想把自己的姐姐嫁给甘延寿,遭到了甘延寿的拒绝。
甘延寿和陈汤带着郅支单于的脑袋凯旋后,丞相匡衡和御史大夫李延寿都不赞成他们不打报告、擅自调兵的行为。
陈汤十分贪财,抢了很多物资、财宝,并且违背了法律法规,把这些从外国掳掠而来的财物全部带入了边关。
司隶校尉在返程途中就写下奏疏弹劾了陈汤,于是陈汤的部下被逮捕,派专人严加审问。
陈汤上书辩解道:“我带领将士们诛杀郅支单于,打了这么大的胜仗、铲除了这么大的祸患,现在从万里之外班师回朝,看不到使者迎接犒劳不说,我的将士们竟然被司隶校尉弹劾、逮捕,这难道是在为郅支单于报仇吗?!”
刘奭马上下令把陈汤的部下放出来,并且要求沿途的郡县为部队提供酒水饮食,接风洗尘。
大部队回到京师后,便准备开始论功行赏。石显和匡衡都认为:“甘延寿、陈汤没有得到陛下的批准擅自发兵,没有被处死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如果还赏赐给他们土地和爵位,岂不是等于明摆着告诉后人,为了争名逐利可以随便在蛮夷之地发起战事吗?这怕是会让将来陷入更大的混乱吧!”
刘奭心里对甘延寿和陈汤的军功非常赞赏,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匡衡和石显的言论,于是封赏功臣一事就这么一直没有定论。
前宗正刘向(即 刘更生,于本年改名)上疏说:“一共有一百多位大汉的使者、官兵惨遭郅支单于的毒手,康居国中的人民早就已经受不了他的残暴狠戾了,不少人都对郅支单于恨之入骨。
当初陛下对他恨得牙痒痒,巴不得将他挫骨扬灰,难道您忘了吗?
西域都护甘延寿和副校尉陈汤受陛下的诏命,管理、监护西域各国,对西域王下达命令、征调西域国家的兵力,这都属于他们的职责范畴。
他们带领正义之师攻入匈奴单于的地盘,冒着矢石飞箭冲锋陷阵,突破了单于城的三重城郭,拔下翕侯的战旗,砍下郅支单于的头颅——
让大汉的旗帜在万里之外的蛮夷之地飘扬,在昆仑山以西的国家扬我大汉国威;为谷吉报仇,为屈辱雪耻,展现了汉军讨伐残暴之君的正义;给蛮夷之人带去一些大汉天威的震撼,让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
呼韩邪单于看到郅支单于已死,既喜悦于对手的消亡、又敬畏于朝廷的实力,眼巴巴的跑来请求与朝廷联姻、交好,情愿成为大汉的北部藩蔽,世世代代向我朝俯首称臣。
甘延寿和陈汤此战能保大汉万世的安宁,这份功劳是朝臣中的独一份,没有人可以与之争锋。
“周宣王时期,大夫方叔、吉甫出兵讨伐猃狁,使得众多蛮夷国度望风而降。
《诗经》上说:‘周王朝的军队气势磅礴、旌旗遮天蔽日,战鼓震天动地、呼号如雷贯耳。方叔号令严明、军容整肃,出兵讨伐猃狁,震服蛮夷。’
《易经》上说:‘帝王派兵出征,良将惩恶扬善,让化外之人自愿归顺。’
这都是用来赞扬那些诛杀残暴之敌的将领的诗句,在正义之师的威慑之下,只需诛灭一两个不愿臣服的蛮夷首领,其他的部落、国家自然而然就能识趣的归顺天朝。
如今甘延寿、陈汤立下的功劳,那比《易经》所谓的‘惩恶扬善’,比《诗经》所说的‘如雷贯耳’不知要超出多少倍。
对于已经创下的伟大功绩,就不要一直揪着其中一些不完美的细节不放了;
弘扬将领保境安民的英勇,就不要总是盯着某些微不足道的小差错计较了。
《司马法》中说:‘用兵打仗要及时论功行赏,最迟也不能超过一个月。’这是为了让人们知道立下功劳的人会得到朝廷的重视与尊重,这样将来才能前赴后继地为国家效劳、卖命。
打仗这种事,立下战功必须要马上奖赏,这是为了留住有军事才能的将领。
讨伐猃狁的吉甫回朝后,周宣王对他大加褒奖,《诗经》中也提到:‘吉甫回朝,举办庆功宴,得到了数不胜数的赏赐。因为他在外长时间的征伐作战,经历无数艰辛,直到此时才从镐地返回。’
镐地离周朝王都也就只有一千多里,周宣王都认为此次作战路途遥远,能够体会到吉甫的艰难困苦;而这次甘延寿、陈汤斩杀郅支单于,这可是在万里之外立下的战功啊!他们的境遇难道不比吉甫更加艰难吗?
甘延寿、陈汤班师回朝之后没有收到任何的奖励与赏赐,在外为国捐躯、把生死置之度外地拼命作战,回来还要面对大臣们的冷嘲热讽。有这么对待立下战功的将领的吗?将来还怎么激励人们上战场呢?
“齐桓公拥戴周天子有功,消灭无辜的项国有罪,然而《春秋》中仍然认为,他拥戴王室的功劳远远大国消灭项国的罪过,因此特意在记录这段历史的时候避讳掉了齐桓公的名字,不愿让这个污点影响他的功德。
贰师将军李广利出兵征伐大宛国时,损失了朝廷五万兵力,消耗了亿万军资,整整花费了四年时间,仅仅只带回了三十匹天马;就算他斩下了大宛王毋寡的头颅,这也没法弥补此次战争带来的损耗;不仅如此,李广利其他的罪过也不胜枚举。
然而孝武帝考虑到李广利出兵万里之外,没有计较他的过失,仍然给他的部下封了两个侯爵,任命了三人当九卿,就连提拔为二千石官员的都有一百多人。
如今康居国的实力比大宛国要强多了;郅支单于在外的名号,也比康居王要高出不少;他杀害汉使者的罪过,比当初大宛不愿交出天马的罪过要严重的多。
而甘延寿和陈汤并没有要求朝廷出兵,更没有请求朝廷运粮,只是带领着屯田的部队以及征调的西域各国的兵力,短时间内就把郅支单于这块难啃的骨头给解决了,他们俩创下的功劳比李广利高千百倍呀!
当初乌孙本来就有要打匈奴的念头,常惠只不过是跟在乌孙军的屁股后面捎带脚顺了点战功;
而匈奴的日逐王本来就是主动投靠大汉,正好那时是郑吉当都护,日逐王也只能投奔于他。
然而常惠和郑吉都获得了爵位与土地的封赏。
“要说耀武扬威、远在万里之外树立我朝威望,那么甘延寿、陈汤超过了方叔和吉甫;
要说用功劳掩盖过失,那么甘延寿、陈汤做得比齐桓公、贰师将军要好不少;
要说近期立下的战功大小,那么甘延寿、陈汤可比安远侯郑吉、长罗侯常惠要高太多了——
他们付出了这么多、立下了对朝廷如此重大的功劳,得到了什么呢?得到的只是臣子们的议论与诽谤,得到的只是对他们功绩的忽视与轻蔑。
这怎能不让人惋惜痛心!
陛下应当马上让此事有个结果,将甘延寿、陈汤二人加进入朝的名单当中。
希望陛下不要再计较他们的过失,给他们符合其功劳的奖赏与爵位,别让有功之人寒心,别让后人顾虑重重啊!”
于是刘奭下诏赦免甘延寿、陈汤,让公卿大臣商量封赏事宜。
大多数人都认为应当对标“斩杀单于之功”所应获得的奖赏。
丞相匡衡、中书令石显认为:“郅支单于被赶出王庭,寄居在别的国家,单于只不过是他自封的,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单于。”
刘奭想按照安远侯郑吉立功受赏之事,给甘延寿、陈汤赏赐了一千户食邑,然而匡衡和石显还是不满意。
夏天,四月戊辰日,刘奭封甘延寿为“义成侯”,赐予陈汤关内侯,每人赏赐了三百户食邑,又额外赏赐了一百斤黄金。
刘奭任命甘延寿为长水校尉(掌管长安西北的胡人骑兵),任命陈汤为射声校尉(管理禁军弓箭手)。
冯奉世击破莎车也有战功,于是杜钦(御史大夫杜延年之子)借着封赏甘延寿和陈汤的机会,也上疏为冯奉世请求追赏。刘奭认为此事毕竟是孝宣帝时期的陈年往事了,便没有批准杜钦的请求。
荀悦点评:
【甘延寿和陈汤能得到封赏是理所应当的,然而冯奉世在孝宣帝刘询时期立下的功劳,也是可以在本朝追加封赏的呀!
《春秋》中批判鲁文公拆除了先公修建的泉台;赞赏鲁昭公遵循先公的规定,取消了中军的设置——沿用先王的法则和规矩,在仁德的君子眼中是值得赞扬的,所以给冯奉世“论先帝之功、行本朝之赏”完全合理。
不打报告擅自替君主作出决定,这有史以来就是君主非常重视的事情,只有在真的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这么做:
如果擅自做出的决定过于重大,而立下的功劳并不多,带来的结果很一般,那么这当然应该给他定罪;
如果擅自做出的决定重要性不那么强,又立下了对国家极为有利的功劳,那么这也理所应当给他封赏;
如果擅自做出的决定带来的负面影响,可与立下的功劳相互抵消,那么不计较过错也不给予任何赏赐,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到底是赏是罚,并不是绝对的,要根据实际情况而定。】
8.早年间,太子刘骜十分热爱学习读书,知识渊博,性格宽厚,处事谨慎小心。然而后来渐渐地就迷上了喝酒作乐,常常沉迷于酒精与美色之中,刘奭便觉得刘骜这人没法继承大统。
山阳王刘康有才华有本事,他的母亲傅昭仪深得刘奭宠爱,于是刘奭动起了要改立刘康为太子的念头。
刘奭年纪上去之后,一直不断的生病,很少亲自处理政事了,就靠着一些音乐歌曲来让自己身心舒畅一些。
有时候鼙鼓直接就摆放在宫殿上,刘奭倚靠着栏杆,扔出铜球打击鼓面,打出的鼓声竟然还十分有节奏感。
后宫中的人以及刘奭身边的懂音乐的人,没有一个能像他一样这么有节奏的打鼓,只有山阳王刘康掌握了这个技能,得到了刘奭的多次赞美。
驸马都尉·侍中史丹劝刘奭:“想要看一个人有没有才能,要看他头脑聪不聪明、爱不爱学习、能不能举一反三,皇太子就是这样的人才啊!
如果判断一个人是否有才,去看他会不会打鼓、能不能奏乐,那岂不是陈惠和李微(两个人都是黄门中的鼓吹手)比匡衡要有才多了吗?难道他俩能当丞相?”
刘奭听到史丹的这番话,一瞬间语塞,不知如何回应,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后来,刘奭又一次生病,躺在床上起不来,傅昭仪和刘康尽心尽力的在刘奭身边照顾,而皇后王政君和太子刘骜却没什么机会与刘奭见面。
刘奭的病情更加严重了,头脑也昏昏沉沉的,愈发想要立刘康为太子,于是多次问尚书当初孝景帝(刘启)是怎么立胶东王(刘彻)为太子的。
当时太子的大舅·平阳侯王凤是卫尉和侍中,得知刘奭问这些问题后,非常担心真的会改立太子,王政君和刘骜也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起来,但是全都一筹莫展。
史丹身为刘奭的心腹之人,有机会亲自在刘奭身边侍疾,他特意等到寝殿内只剩下刘奭一人的时候,直接来到他的床边,跪在一旁的蒲席上,流着眼泪对刘奭说:“皇太子是您的嫡长子,他已经当了十多年太子了,在社会上也积攒了足够的名声,在臣子们的心中也树立了优秀的形象,大家都认同他的太子身份。
然而现在山阳王得到了您的偏爱,我走在路上都听到有人在议论您要立他为太子这件事,就怕真让他生出了这个心思,会危害到太子啊!
出于国家稳定、社会安宁的考虑,就算您真的要改立太子,公卿大臣肯定不顾性命冒死进谏,不会任由您这么胡来的。
您还不如先赐我一死,向大臣们展示您换太子的决心!”
刘奭心地仁善,看不得人哭泣,而且史丹说得话字字中肯,自己也稍微想明白了一些,长叹一声说道:“唉!我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太子(刘骜)、山阳王(刘康)和信都王(刘兴)都还没长大,我总是怕在立后嗣这件事上出岔子,怎么能不操心呢!
但是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改立太子的。
皇后温良恭谨,太子曾经又那么招先帝喜欢,我又怎能违背先帝的意思呢?
不知驸马都尉今天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
史丹后退几步,再次磕头道:“是我错听了小道消息,我有罪!请陛下将我赐死!”
刘奭没有怪罪史丹,对他说:“我知道,这病好不了了,估计就在这么几天。你一定要好好辅佐太子,别让我失望!”
史丹连连答应,随后起身离去。这之后,刘骜的太子之位就彻底稳了。
右将军·光禄大夫王商与中书令石显也坚定地站在太子刘骜这一边。
夏天,五月壬辰日,刘奭在未央宫中驾崩,在位十六年,享年四十三岁。
班彪点评:
【我有一个同外祖父(金敞)的兄弟,他身为孝元帝的侍中,曾经对我说:“孝元帝才华超群,艺术天赋极高。爱读史书,不仅会弹琴鼓瑟、能吹洞箫,还能自己作词作曲、以歌相和。元帝自创的音乐、歌曲,节奏轻快分明,曲调深远悠长。
孝元帝从小就对儒家经典十分感兴趣,即位后,亲近、任用的臣子们也大部分都是儒生学者,并且放心的把国政交给他们处理。
他看重的如贡禹、薛广德、韦玄成、匡衡等人依次都成为了丞相,每个人都各有千秋。
但是奈何陛下耳根子太软,性格优柔寡断,有时候别人拿着古时候的例子、典故一反驳,他就不知该如何抉择了。所以他立下的功绩比不上孝宣帝,而且孝宣帝开创的中兴盛世也在他手上走了下坡路。
不过总体来说,孝元帝宽厚仁和,对臣子们还是很包容的,一举一动都符合礼法规范,行事朴素节俭,谈吐温和雅致,从他身上能看到上古圣人的风采。”】
9.丞相匡衡上奏:“陛下因为自己身体不好,所以恢复了之前被取消的陵庙、陵寝,然而最终也没能被神灵庇佑、恢复健康。
考虑到卫思后(卫子夫)、戾太子(刘据)、戾后(史良娣)与陛下的亲缘关系并不远,那么这三个陵庙暂时先保留。
孝惠皇帝(刘盈)、孝景皇帝(刘启)与陛下关系太远,其陵庙可以取消。
太上皇(刘邦之父)、孝文皇帝(刘恒)、孝昭太后(钩弋夫人)、昭灵后(刘邦母亲)、昭哀后(刘邦之姐)、武哀王(刘邦之兄)的祠堂全部取消,不得再供奉祭祀。”
此申请得到了批准。
10.六月己未日,皇太子刘骜即皇帝位,前往宗庙拜谒汉高祖宣布新帝登基事宜。
刘骜尊称皇太后王氏为太皇太后,尊称皇后王政君为皇太后,任命舅舅侍中·卫尉·阳平侯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处理尚书事务,审阅文书、奏章)。
11.秋天,七月丙戌日,孝元帝刘奭在渭陵下葬。
12.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13.丞相匡衡上书:“陛下仁孝,为先帝的离去而伤心不已,游猎、饮宴等娱乐活动全都一概不提,您的哀思与怀念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但是希望陛下别光顾着悲伤,还要思考一下如何把先帝的仁善与美德继续发扬光大。
《诗经》说:‘发愁担忧,使得疾病缠身。’意思是周武王的丧礼结束后,周成王既怀念先王,又致力于光复大业,从而让自己的心情难以平复、得不到良好的休息,工作强度大到影响了身体健康。他心里明白,继续弘扬周文王、周武王的宏伟功业,才是让天下太平、人民幸福的根本,这才是真正的孝顺。
我的老师曾经告诉我:‘后妃是未来人主的母亲,是治理国家的根基,是百姓安宁的关键。只有成婚时的礼仪符合礼法规范,那么妻子、丈夫才知道自己的职责,才能承担起自己应有的责任,那么未来的发展就不会出岔子。’
针对于《诗经》的开篇是《关雎》,孔子是这样理解的:男女交往的礼仪是一切礼法、规范的开端,是对君王的基本要求。
夏商周三代的起起落落,与男女间礼仪的遵守与违背不无关系。
希望陛下能仔细想想王朝兴衰的缘由,对自己加以约束、克制:选择品德高尚、仪态端正的女子,不要沉迷于浮华艳丽的美色与乐曲;亲近肃穆端庄、学识渊博的贤才,不要靠近那些钻研旁门左道的雕虫小技。
六经中有提到,圣明的君主之所以能够让人民群众、天下四海都愿意接受他的统治,就是因为他分得清是非善恶、辨得出美丑忠奸,对于对错有着明确的认知,对于人性有着深刻的理解——拥有这样的能力,才得以让他做所的一切决定都不会违背最基本的规律。
像《论语》、《孝经》中的那些圣人具体的做法与思想逻辑,希望陛下可以多看看、多想想。
古之圣主,对于自身的要求非常高:言行举动顺应天意、不辱没老祖宗的荣光;面对臣子谦恭有礼、既有分寸感又有主见与判断力——
严肃端庄,是君主面对众人时需要保持的仪态;和颜悦色,是君主面对臣属的需要保持的礼节。
天子的行为、谈吐是所有人瞻仰学习的标杆,所以必须要在思想观念上遵循仁义道德,在行动决策上符合文法规范。
马上就要到正月初一了,那时陛下就要登上正殿,接受百官的拜见与朝贺,还要摆酒设宴招待群臣与外国来宾,这是陛下即位以来第一个最重要的展示自己形象的场合。
《左传》中说:‘从一开始就不可以掉以轻心。’陛下一定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让所有人都仰慕您的天子威仪、王者气度,为您往后的治国统民之路开一个好头,这也是万民的福祉啊!”
刘骜非常尊敬匡衡,对他提出的建议全盘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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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资治通鉴通俗化翻译理解·卷二十九·汉纪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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