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天我执意着要去看夕阳,我想我也不会遇见他,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故事了吧。
那天放学后,我拉着三两好友往西江大桥上跑。没想到才骑了一会车,刚到了桥底下,天公不作美的下起了毛毛细雨。同行的好友见状,纷纷表示计划泡汤,嘟喃着行程结束要回家了。果真,她们三三两两抱怨了一番后,就开始骑着单车往相反的方向去,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
“既然来了,就上去看看,看不了夕阳,吹吹风也行。”下了决心后,我抬起单车爬着楼梯往桥上走。不知道爬了多久,我终于走到了桥上,抬扛着单车的手臂早已酸痛不已,我把单车锁在栏杆边,自己沿着桥逆着车流一直往前走。风很大,雨还下着,打在脸上有点疼,却让我万分清醒。我享受着如浴春风般的自由,想着嘴角竟不自觉的勾起了笑容。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他带了一顶棒球帽,步伐很慢却很笃定的朝我走来,可以感受到他的每一步都是有力量的。当时桥上目光所及,只有我一个人,虽然他极有可能只是沿着车流方向往前走,但不知为何我居然很确定,他就是面向我而来的。
随着彼此步伐的靠近,我终于看清了棒球帽下他的脸。沉稳而安静,脸上没有过多的神情,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子的模样。我抬手看了看时间,正好下午五点过了一刻钟。“是来看夕阳的吗?”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是那种很久没有说话所导致的沙哑。
“本来是要来看的,这不都下雨了,看不了。”我无奈的耸耸肩,他像是赞同我观点般的点着头。“我下午在这边散了很久的步,就等着看一会夕阳,没想到还是错过了。”他无奈的摆摆手,低着头。
“主要是最近天气太多变了,怎么也没预料到,今天这么明媚的天,傍晚还会下着雨。”我们都停住了脚步,我的身子依靠着栏杆,看着桥底行穿梭的车辆,密密麻麻,街边的霓虹灯牌开始亮起。
“她特别喜欢看夕阳,尤其是在这里看夕阳。她总说夕阳很美很美,舍不得天黑。有一天,她就站在这里,看了半天的夕阳,天黑了都不肯走。她说她要在这里等,夕阳还会来,我就笑话她,下次夕阳来得站上一天。就算这样,她还是想要等,我执拗不过她,只好放任她,就这样陪着她等了一天。你猜,我们第二天看到夕阳了吗。”他笑着看向前方,好像哪里正浮出当时的一景一幕。
“不会跟今天一样,下雨了吧。”我随意猜测了一下,没想到他听了之后突然笑开了,笑里带着爱意却掩盖不了苦涩。
“你还真说对了,第二天就跟今晚一模一样,好好的天气,到了傍晚就开始下雨。我们俩啊,为了这个夕阳,还真是跟傻瓜一样傻站了一整天。”他摘下头顶的棒球帽,在手中挥洒着,风像是跟他玩耍一般来回迎送,他笑着,好像现在牵着他的棒球帽和他迎送的不是风,而是回忆里的“她”。
“她没说要再等下个夕阳呀,下下个夕阳呀。”我打趣回应道。
“没有,她自己都受不了了。不过虽然那天看不了夕阳,她还是很开心。哎,年轻真好,一些小事情就足够让你欢天喜地。”他感慨着,我偏过头看着他,“那她现在呢?”我猜这个她一定是他难以忘记的伴侣,看着他眉头涌上的一丝丝哀愁,我想着或许是一个走不到最后的爱情故事吧。
“小家子谈谈恋爱,不需要顾虑太多,可是一旦考虑到成家立业,很多问题就会暴露出来。我只能给她这样子的欢天喜地,可是别人能给她的,比这些强好几倍。”
“听起来好像是她因为物质这些东西放弃了你,你还这么惦记不是挺没意义的吗?”
“她是被迫的,她无非是害怕,子女也跟着她受苦。”
“什么意思呀?”
“她怀孕了,她害怕我没有能力给她最好的生活,她就选择跟我分开,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但是新婚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做法多荒唐,她把孩子留在男人身边自己离家出走了。她有愧于我们两个,所以即使离开了,也不愿意和我联系。我都没有机会告诉她,现在我已经有能力给她最好的生活了,不需要再四处流浪漂泊。”
“所以她自己一个人跑了,把孩子扔给老公,反正在我听来真的很不负责任。对孩子也是,对娶了自己的人也是。”我没有被他深情款款的说辞打动,反而是觉得很恶心,这个他口中的她,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算是咎由自取吧。
“你不懂,人被逼迫之下有多无奈。因为她没想过,孩子是我的。被逼着发生那件事之后,她就觉得很对不起我,想要跟我分开,但是我不肯。只是没想到后来她怀孕了,她直觉那个孩子就是他的,所以无奈之下只好跟他结婚。其实就算那时候知道孩子是他的,我也不介意让她生下来。他对她并不好,只是贪图一时新鲜罢了,所以她无奈之下才会选择离家出走,把女儿留在那个男人身边,也只是因为,那个男人虽然不疼惜她,可对这个女孩子还算不错。”
说完以后,他直直的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继续看着桥下的车流,我为我刚才的枉然猜测而感到有些羞耻,同时心里也闷愤难平,不明白他为何要和我这个陌生人说这些。
“对不起,我刚刚无意冒犯你的她。”听到我小声的道歉,他笑了。
“凉凉。”他喊出了我的名字,我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你想说我怎么知道你名字是吗?你听完我下面的话,你就会明白了,我希望你不要太激动。”我眼睛直溜溜的看向他,既而我听到了他从胸腔里发出的一阵声音。
“凉凉,你就是那个女孩,她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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