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

  这篇写于2020年8月14日，一个让我黯淡的夜。

  我至今仍记得初次见到她的样子，小小的一只圆滚滚。蓬松的毛发油光水亮，我推门看到她在家里跑来跑去。她向我扑来，像一朵漂浮的云。

  母亲为她取名球球，许是因为步态与样貌都与球相似。她很聪明，没多久就记住了球球是自己的名字。春天我带她在小区里闲逛，在公园寻渐次苏醒的花草。她自由的奔跑，有草籽附在我身上。夏天我买两个冰淇淋，将小的慢慢喂给她。她坐在椅子上，偶尔摇摇尾巴。秋天我们走在落了枯叶的路上，耳中一片安静 只偶尔有咔嚓声。她最喜欢冬天，我也是。雪白的毛发将她与雪融为一体，当我唤她的名字 不远处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我从不把自己当成她的主人，我最落魄时也要让她吃肉。我们一起睡过沙发，陪伴彼此长大 一起度过了很多岁月。

  她睡觉时我曾恶趣味的吓唬她，鼻尖被她咬了一口。那时我没太上心，却留了道不明显的伤疤至今。不在家时我偶尔想起她，这时我便会用指腹摩挲鼻尖。

  我的房间开空调时她会气愤的扒门，我吃独食永远躲不过她。我们看起来很默契，她却并不怎么听我的话。

  我希望她能看到我的儿女，再陪伴我一段时间。但没有人能违背自然规律，没有人。

  当我回家推开门。看到她安静的躺在地上，瞳孔有些不自然的放大。我知道 设想中的那一天终于来临，她不好了。

  母亲说她突然失去了气力，躺在地上再也不动。“狗太老了。” 母亲这么说着，声音哽咽。

  当我喊她的名字，与以往一样 她仍是歪着头看了我一眼。接着视线艰难的横移，落在眼前的地板上。

  大脑似乎被液氮冻结。盯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她 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这一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循环播放。

  我摸着她的爪子。触感仍然很柔软，但温暖的感觉正缓慢而坚定的消散。没来由的，我产生了愤怒的情绪。

  脑海中浮现了很多画面。在贫穷时咬牙为她买零食，在她被大狗欺负时双腿发抖的站出来，在难过时抱紧她 并被她舔去泪水。

  她陪伴了我很久，当年的小孩子长大成了胡须男。她却不显老，只在一同散步时能感到些许迟钝。

  她吊着一口气只为见我，在看到我以后不到半个小时便张大了瞳孔。那双往日很好看的眸子仍然好看，只是不再灵动了。

  以前的她很漂亮，像个小公主。毛发打理的很干净，身上永远香香的。今天的她却伸着舌头 怪异的扭曲着肢体。随着呼吸而抽搐

  我轻轻抚摸着她。看出她的生命已经步入尾声，眼泪大滴大滴的砸在身上 地上。莫大的悲伤席卷而至，我大口呼吸 像在密不透风的雨幕里寻找间隙。

  睡吧球球。你太累了，这具年老的身体让你很无奈吧。我相信你会在那个世界奔跑，有吃不完的肉。有年轻的身体，和永远的自由。

  你会以另一种方式永恒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