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偶一只蝉隐伏枝桠,嚣喧得天地之间的一丝清寂。初秋的风,吹散夏日的燥热,送来阵阵凉爽,炎暑顿消,红白花的枣、绿紫红的葡萄、青皮的橘子、带刺的板粟…都悄悄挂上枝头。远山如翡翠似的黛绿,与田野的金黄,构成秋的成熟与韵味。天空似一望无际的碧海,偶有山鸟扑棱棱划过天空。山下的小村庄也慢慢变得肃静。
太阳光倾泻台阶,晒着爷爷的双脚,光影也随着古老座钟“咚咚咚”,往阶前裸红的砖墙方向移动。爷爷一手翻起头上的鸭舌帽,露出雪白发丝,一手从额前往后脑,一来一回地挠,靠背小竹凳脚下的绻懒的小猫也同步挠挠鼻头。竹凳子吱嘎,爷爷起身:“走,莹莹,爷爷带你走大塘订鱼(网鱼)去。”那时候村里的鱼塘都是私人承包的,大塘是一个堂伯承包的,即便没有人守着,也没人会觊觎人家水塘里的大鱼,平常洗菜时,丢些菜叶儿给水中鱼儿吃,捕一些小鱼小虾,图个乐儿,乡里乡亲也都乐呵。
爷爷走向屋前阶下稻田的田埂,田埂上的茄秧上,偶几只秋茄歪瓜,母鸡数只扒拉着茄秧下的泥土裸露,听得人的脚步声,一惊而散,胆小鬼的一群。殊不知,爷爷并不是来抓它们的,爷爷是来取韭菜的。
田埂石砌的一壁,洞缝里自发蓬勃的韭菜,一畦畦的碧绿,顶端小白花儿,一簇一簇,在秋风里款款摇曳,似水仙的清约倩影,含苞待放的小花苞,似窥帘少女的娇羞,青衣里半遮面。爷爷撩起手中的镰刀,一手握捏起一把韭菜割下:“韭菜长得太快了,吃都吃不赢。”一把绿油油的韭菜,随着爷爷的步伐,在爷爷手里甩动空中。
爷爷揭开笼柜,打开面袋,抓几把面粉,加入清水调匀,燃一把烈柴火,上锅蒸面,韭菜切成葱花段,加入爷爷糙手的柔劲,和在面食里,不知道那混合物里,是否还有加入其它的调料。爷爷团着面的香气,令我垂涎欲滴。我的那个小眼神,哪能瞒得过爷爷的明眸:“这个不是给你吃的,是给鱼儿吃的,鱼儿吃好了,莹莹就有鱼儿吃了。”我懂了,爷爷是在制订鱼的饵料呢。爷爷把团好的鱼饵装在塑料袋里,交付于我手中,那刻,我似乎比鱼儿更想要吞掉那手感软糯,浓香四溢的饵料。

爷爷从里屋,取下挂在泛黄墙壁上的订筝,为什么叫订筝?是因为跟那个年代的自制风筝相似吗?订筝主架骨由两片等长的厚竹片交叉支起,两片竹片的四端,固定在如蚊帐的正方形纱布网的四角上。两片竹片相交点,绑着砌线,另一端牢牢地系在一细长竹杆上。筝网穿挂揣在爷爷手中的订筝手握竹杆上,一个铁黑敦厚的小木桶拎在爷爷的另一只手中,爷孙俩走进和煦的阳光下,走进初秋的旷野中。

大塘岸滩的水痕,透露着,雨已经许久未来过了。浅水可见的星星点点的石螺,不知游走了多久,身后留下的长长足迹深痕。碧绿的塘面如镜,倒映着两岸青山和天空的秀丽,偶有微风吹起,荡起层层涟漪。远处几只憨态可掬的麻花鸭子“嘎嘎嘎”唱着秋歌,轻悠拨动着的蹼,圈起水纹,阳光照耀下,闪着金鳞。
爷爷把小木桶搁置大塘边一块经年久躺着的巨石板上。饵料在爷爷两指尖触捏挂在筝网细线上,似穿线珍珠,爷爷拾起一块小石头置于筝网中间位置,手握杆将筝网缓缓支出,伸向水塘中央,筝网在爷爷的手中,缓缓沉入水中,那一刻也解开了爷爷在筝网里放下一小石块,布下的一道谜题。筝网已经沉下水里,爷爷将手握杆放在脚下,准备放下第二个筝网。怕惊得鱼儿不入网,掩住想要哼唧的心,兜揣住想要拍打水花的小手,静静地坐在石板边缘,闻着水面的一丝丝腥风,目不转睛地盯着筝网那端的动静。
此篇未完,待明日再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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