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水浒传》我们会发现这样一个有趣的现象,很多好汉很喜欢和占山为王的强盗们来往、聊天、扯皮、搞基,却不愿意和他们一起落草,去做山大王。很典型的有史家村的九纹龙史进,他跟少华山上的三位头领: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几个人处得很好。没事的时候,经常互相赠送礼物,或者发个邮件询问一下近况,相交甚厚,史进还在中秋佳节把这三个山大王请到了家里,杀了百十个鸡鹅。看架势,是要跟座山雕崔三爷学也整个百鸡宴啊!
几个人正坐在一起喝酒吹牛逼,华阴县公安局来人了,要捉拿强盗。史进为救三人,放火烧了庄园,跟三人逃到了少华山。史进第一个主意是去寻找师父王进,并不是留在山上落草。
朱武道:“哥哥便在此间做个寨主,却不快活?只恐寨小,不堪歇马。”史进道:“我是个清白好汉,如何肯把父母遗体来点污了?你劝我落草,再也休题。”史进住了几日,定要去,朱武等苦留不住。
朱武是少华山的寨主,此时要把寨主之位让给史进。朱武应该是真心实意的相让,绝不像宋江让位卢俊义,完全是政治把戏。即便如此,史进也不愿落草,去意已决,态度坚决:“你劝我落草,再也休题。”目标明确:“我若寻得师父,也要那里讨个出身,求半世快乐。”
再有一位好汉,山东及时雨宋江。他也喜欢和梁山上的晁盖、吴用来往,他收了晁盖派刘唐给他送的金条,对刘唐说:“……宋江再三申意众头领,不能前来庆贺,切乞恕罪。”晁盖做了梁山一把手,这么大事,他不能前去庆贺,表示道歉,“切乞恕罪”。
可是,当他杀了阎婆惜,摊了官司跑路的时候,先到柴进庄,再到孔太公庄上,又到花荣处,就是没有去梁山。他被发配去江州,途经梁山泊,被刘唐劫住,要杀了公人请他上山,他却说:“这个不是你们弟兄抬举宋江,倒要陷我于不忠不孝之地。若是如此来挟我,只是逼宋江性命,我自不如死了。”当晁盖要留他时,他说:“……如不肯放宋江下山,情愿只就众位手里乞死。”可见,他是宁死也不落草为寇的。
这两位好汉之所这样做,只是因为忠义二字。无论是少华山上的朱武等人,还是梁山上的晁盖等人,都是义字当先,义薄云天的英雄好汉。史进、宋江也是英雄好汉,所以惺惺相惜,喜欢和这些强盗往来,交朋友。这两位好汉也是寂寞的。史家村的村民只知道种地,老婆孩子热炕头,别无所求。史进和他们是处不来的。跟少华山的朱武等人却对脾气。宋江身在官府,周围都是一些尔虞我诈、腌臜不堪的丑恶嘴脸,整天勾心斗角,琢磨算计别人。他跟他们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在情感上,更愿意接近晁盖等人,光明磊落,仗义疏财,是真汉子。
但是,他们又摆脱不了儒家思想里面的忠孝二字。史进可能想不到对国家尽忠这一层,但是孝道还是有的,正如他自己说:“我是个清白好汉,如何肯把父母遗体来点污了?”所以他不愿落草。宋江读的书多,受儒家思想毒害更深一些,脑子里有很深的忠孝观念。对国要忠,对家要孝,去梁山落草,就是不忠不孝。因此,他也不肯落草。
这就是二位英雄思想深处和行为举止常常显出矛盾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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