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老是在梦中见到一个人,然后她跟我讲故事。
她说,都说人在弥留之际才会想起一生中快乐的时光,我应该也快死了,因为我最近会想起很多事情。
她说,她会想起在那个外公外婆老房子里,四个小朋友一起玩耍,一起躲猫猫,最小的孩子总会笨的一圈一圈的追赶其他三个孩子,然后大人们会笑得很开心,然后小孩也会笑,整个道场里会充满欢笑。她那时候最开心的是只要表现好,外婆就会每人冲一杯糖水,然后会开心一整天,会缠着外婆讲很多灵异的故事,又害怕又好奇。
她说,她又会想起那个最小的孩子满道场的跑,边跑边“得得得”的叫,他会说男子汉大chuai夫,其实他只是说不了“123”和“男子汉大丈夫”他会因为担心她姐掉下石头摔死而哭,其实石头也不是很高。
她说她会想起他们两个男孩子因为换洗衣服不够,被外婆惯着穿着大姐的裙子,以至于让两个孩子后来喜欢穿裙子,然后每年夏天都会跑过来找我要裙子,后来被母亲教育说男孩子不能穿裙子而止。
那个最小的孩子跟着她上了小学,没人在学校欺负他,因为只要有人对他不好,她就找人麻烦,后来她去镇上读初中,然后他也去了镇上读小学,然后她每周五去学校接他然后两个人一起爬一座山回家,她说她那时很开心就感觉自己是个英雄,每次都会买零食,然后那个孩子每次闹别扭,她都会说我们爬到哪个哪个石头那了,就吃好吃的,然后接下来的路就感觉走的特别精神,后来每周都会在那个石头那歇歇,感觉那儿就是他们的精神食粮。接着周日又会一起上学,那只大狗会一直送他们,那一路上充满了他们的欢笑,感觉云彩都在欢乐。
后来时代改变一切,新的房子摧毁老房子,在它的残骸上建起新的帝国,以此取代了它。但却取代不了在我心里的位子。
回忆就像个匣子,一打开便蜂拥而至,然后猝不及防,她就像是个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直跟我说,跟我说 。
忽然开始明白那种濒死的感觉,我想要拉她回来。
她说她想起那个会跟她讲故事的人,讲那个关于拇指菇凉的故事,她说她恨自己的记性,为什么记得年少时看的鬼故事,却不记得那个故事,明明缠着姨妈讲了那么多次,仿佛昨日还在和自己玩耍的那个人居然已经走了六年之久,然而即使在她坟前跪多久,她一次也没来梦中见过她,前不久也只是梦见外公外婆,虽然永远逃不过是个悲伤的梦 。
她说她总会想起爷爷给自己用棕树叶编的蛇和盒子,那时自己会高兴一整天,等到自己后来害怕失去他们的时候,想要去学怎么编的时候,爷爷已经老了,编不了了。
她说她以前很皮的,会跟同学一起逃课,最深刻的事大晚上两人逃课去玩,结果就躺在草坪上看月亮,还嫌弃草坪脏。然后她笑了,感觉眼睛里都能笑出星星。
她突然想起原来还有很多人爱过她,却得不到她最想要的那份,她说她其实是个很虚無的人,就连曾经想要向父母抵抗让他们不要吵架,大晚上一个人躲在黑漆漆的林子里,却不管躲多久也没听见有人叫她,然后一个人回家,因为在父母眼中,她懂事的不会离家出走,不会不听话。
我说懂事不好吗?早点长大。
她摇摇头。她说她不懂既然父母认定她听话却在很多事情上面只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不给她任何机会就判了死刑。
我看见她眼中好像少了什么,突然想抱抱她,却怎么也伸不出手。
她说时间真的不等人,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发现自己比奶奶高了,也许是某个回家的瞬间,然后就觉得怎么那么弱小,明明以前是那么“高大”的人。
然后她沉默了,我根本不知怎么去安慰,好长时间的静寂后。
她说我走了。
我看着她越来越透明,我开始慌了,我说你不能放弃,你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做,你可以活下去。
她开始笑,笑到我恐惧,她说,我就是你啊。
我也开始笑,原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我就是你,那个死在二十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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