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过去了
我想揍我的小学一年级班主任
我今年31岁，上小学一年级时是7岁，24年前。
我的性格大概是狮子座（本星座）+天蝎座（上升星座）+处女座（个人感觉）。我的意思是，我天生好强又很记仇。
我的小学，就是现在名声大噪的中国南车集团的第一所子弟小学。那时候的孩子一般都是6岁就上一年级，我是7岁。当年父母离异的我，被寄养在靠近学校的小姑妈家，从姑妈家走路去学校大概需要七八分钟，而小小的我们那时都要自己走路去上学（那个年代还没有拐卖小孩这种事情发生），脖子上挂着家里的钥匙。到了6岁时该要去学校报名读书了，姑妈拿了一把长柄雨伞给我，说你打打看。雨伞很大，我举着有点没举稳，于是姑妈跟我爸说：“她还小，连伞都举不起，先不要去上学了。”于是，我就没能6岁上学，被放在家里自学，表哥表姐有空教我。
回想一下，如果我6岁上学了，一切又会不一样很多，很多人生中的机遇，就差那么一点。前几年的房价在一年里都涨了差不多40%，如果我早一年参加工作早一年买房，就能省很多钱。Anyway，反正80后是最倒霉的一代，啥好事都没碰准，坏事儿全摊上了。
第一次上学，一切都是好奇的。由于我属于天资聪颖的小孩（完全属实），幼儿时期也被强迫学习过，加上年龄比班上的同学普遍都大一岁，学习起来便毫无难度，还有余力可以干点儿别的，于是我顺理成章的成了小班长。当时的副班长叫珊珊（女），文娱委员叫媛媛（女），我的同桌换了两个，一个是程程（女），一个是都都（男）。
头三天上课，是一位资深的老师做代理班主任，教室后面坐着一位长头发，静静不说话，长得还算好看的年轻女老师在听课，记着笔记。后来听代理班主任说，这位年轻女老师姓成，过几天她就是我们的正式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了。
成老师是外地人，第一次正式做老师，就当了班主任。她很活泼，也有点儿泼辣，总之镇得住班级里这群小毛头。我唯一一次见过她露出羞涩的表情，就是当年夏天一年级开学时，她穿着印花裙子和塑料凉鞋坐在教室后听课，我们回头看她时的样子。
那时我是个品学兼优的小孩，基本上每门课都是满分，也是老师们的得力小助手，所有的老师都很喜欢我。成老师也很喜欢我，她觉得我让她在老师办公室里很有面子。所以她对我是要求严格的，但也是偏心的，只要有奖励和评选，最高级的一定是我的，要参加什么比赛，也一定是派我去。
当然，我也不得不承认，二十多年前“给老师送礼”风已经很流行了。但是九十年代的贫富差距还不像现在这么大，我们也基本都是工厂的子弟，家境差不多，所以给老师送礼也都是不太夸张的小礼物，比如说哪位家长给老师在厂里拿好材料磨了根教鞭什么的，过年送副挂历什么的，教师节送点儿精品小摆设什么的，还没有送钱的。
我稍微特殊点儿， 当年我的父亲是国营生贸公司（肉食铺）的经理，负责运营肉食铺肉类的销售，而且我父亲酷爱钓鱼，所以我家里是不缺肉和鱼吃的。因此从幼儿园到小学，在那个食物还不太丰富的八九十年代，我在学校的待遇都很好，经常被老师们拉住午餐时给多打一勺菜，说让我爸爸要店里给留点儿靓排骨什么的，或者给我几朵小红花，说问问看我爸爸最近有没有钓到好鱼，老师想买几条。不用说，这些我按照要求拎到幼儿园和学校去的肉和鱼，是不可能跟老师们收钱的。
小学毕业时，我也被当时的第三任班主任李老师索取过礼物。当时我因考得好，被保送进了初中，中学部学校给我免交一学期的学费。小学六年级的班主任说那都是她培养我的功劳，所以希望我能送她一些“小礼物”表示一下感谢，不需要很贵重，大概几百块钱的就行了（原话）。97年的几百块，还是有点分量的。我告诉父亲后，父亲怒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老师，你去告诉她，我可以请全年级老师一起下馆子吃顿饭，很多老师都教过你，都应该感谢。”我又原话转告了李老师，李老师还是执意要求我父亲只要买些“小礼物”给她一人意思一下就好。我父亲表示不再理会了，从此以后我在路上碰到李老师也只好绕着走。
在一年级和二年级两年的相处中，我们渐渐发现成老师有暴力倾向，而且情绪很不稳定。她开心的时候会很开心，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对我们大吼。
我的同桌程程成绩不好，经常垫底，而且有小偷小摸的小毛病（只是小孩子不懂事）。有一次她偷偷拿了我的一块新橡皮放在了她自己的书包里，被我发现了，我让她还我但她不承认还说那是她新买的，无奈我只好告诉了老师。成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去骂，还打了几巴掌，第二天她来上学时脸肿了，脸上还有红手指印。我觉得很愧疚，害她挨打，于是把那块橡皮送给她，她也就开心了。我问她说“老师打你，你爸爸不来学校吗？”她摇摇头，说“成老师跟我爸爸打电话保证说以后再也不打我了。”那时程程的父母也离异了。
我们那么小，哪里会知道有暴力倾向的人是会一而再再而三施暴的？而家长也没有提高警惕，觉得老师只是偶尔因情绪激动而失态，并且出发点还是好的，是为了孩子好。
我的另外一位同桌都都，他奶奶家和我姑妈家离得很近，所以我们每天一起玩，关系很好，他都奶声奶气的叫我姐姐，一直到现在，虽然他还比我大三个月。因为关系好，所以我俩上课总是爱说小话聊天。有次上语文课时，我开玩笑用小指头划了一下都都的脸，被成老师看到了。成老师把我俩叫起来，大骂说我作为班长，不知羞耻，不认真听课，上课时还摸男生的脸，是个坏榜样。“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她让我俩各自打自己10巴掌作为惩罚。我觉得屈辱，不接受，但没说什么，只是僵硬的站着。她说那就都都一个人打自己20巴掌，代我受过，看他愿不愿意。说这话时脸上露出猥琐轻蔑的笑容。都都照做了，piapiapia左右开弓打了自己20巴掌，头几下还被老师嫌声音不够大，要让全班能听见引以为戒，并且还要自己一边打一边数数。那时我们都还只有7岁。
后来又有一次，程程又犯了什么事，成老师又打了她耳光，这次打得更狠，牙都打掉了（也可能是换牙期牙齿正好要掉了），程程吐血了，腮帮子通红肿起老高，漂亮的小脸蛋都变形了，她三天没来学校上课。这回后来程程的爸爸来了学校送程程上学，我去交作业时看到成老师在办公室慌乱的跟程程爸爸道歉，并假惺惺的摸着程程的脸问她还痛不痛，老师真的知道错了，请你原谅老师好吗。但是你以后一定要听话啊，不要让老师操心了。
那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我们的班主任老师是个变态。因为我们当时根本还没有学过“变态”这个词。
大戏发生在二年级第二学期末，考完期末考试，出成绩的当天。
那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不难，我本来应该是拿双百分，考试前成老师看了试卷也认为以我的能力考满分没有问题，她已经胸有成竹做好准备出成绩后拿我去年级组炫耀了。
谁知那一年的语文试卷有道题出得有破绽，是道ABB型叠字组词题，题目给出第一个字，让学生组一个词。
例如：
题目：亮_____________， 我们就应该在横线上填 “亮晶晶”，但是我填的是“晶晶”。
就这样，整组题我其实都答对了，但是格式全被判为错了。所以我的语文期末考试只得了91分。
和我犯同样错误的班干部学生还有副班长珊珊和文娱委员媛媛。
这是中国应试教育中应该被唾弃的一部分。首先，试卷的命题并没有把格式强调得很清楚，不严谨。但是说起理来学校肯定没错，老师也没错，错的肯定都是学生。再者，考试的目的究竟是要测试学生有没有学懂知识？还是有没有学会学校洗脑填鸭式的必须守规则的教条？
如果我送一个鲜活伶俐独一无二的孩子去学校，几年后收回的是个和流水线产品一样的机器小孩，我宁愿孩子不要去学校接受所谓的教育。
当天班会，成老师把我们三人叫到讲台前站着，破口大骂，说我们让她如何如何失望，考出这种烂成绩还好意思计划放暑假要去哪里玩？你们这种猪脑子犯这种低级错误，多写一个字会死啊！害她在年级组班主任里抬不起头blablabla... 言辞极尽侮辱，用我们听得懂的方式。
我是班长，本来是争优希望最大的学生，最下她的面子，自然是拿我先开刀。成老师拿着学生家长送的教鞭踱着步，骂着骂着，突然唰的一下拿教鞭朝我抽过来！
那种教鞭是在工厂里用硬板材PVC带胶塑料磨制成的，宽大概1.5厘米，厚度几毫米，长度约半米，非常有分量，且弹性好，有后坐力，打人效果远胜于古代私塾老先生的戒尺。能想到送这种礼物的家长也真是给你们跪了，把自己和别人的孩子往刑场上送。
我当时穿着件无袖大裙摆白色连衣裙，教鞭打在我裸露的手臂上，刚开始没什么感觉，后来突然火辣辣的疼，全身都热了起来。但我没叫，也没动，也没哭。
她抽了一下可能感觉到了快感，啪！啪！唰！嗖！啪！顿时我耳边只听到这种连环音效几十下，两条手臂，前胸后背，大腿都遭到了连环攻击。我看到自己的大裙摆因为教鞭的搅动激烈的翻着白花。同学们大概都吓傻了，大气也不敢出，坐在下面瞪大眼睛看着我。
收拾完我了，按职位排序接下来就是副班长珊珊。珊珊当时穿的是一件双肩肩膀上有暗扣的红色小连衣裙。成老师还是按照程序把她先骂了一顿，然后准备开始动手。在被骂的时候，珊珊就已经开始啜泣了。老师就更火了，揪着她前胸的衣服叫到：“你还有脸哭？！难道我还委屈你了？！”然后激动的把她往前一拽。珊珊一个趔趄，她肩膀上的暗扣都被拽得松开了，露出了胸脯。老师松开了手，就任由她那么面对全班同学敞开胸脯站着，露着两个小小的奶头。这时候我看到下面有些同学交头接耳鬼鬼祟祟的笑了起来。珊珊终于委屈得大哭了起来，用手护住自己的胸部慢慢扣起快要掉下来的裙子。
文娱委员媛媛受到的对待没有我们俩班长严重，只是被推搡了几下，奚落了一番：“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啊？脑子里都是大便啊！就你这样还要爸爸妈妈放假带你坐飞机去海南玩？好不好意思呀！”当年坐飞机还是件很稀奇的事，媛媛在考试前和我们小吹嘘了一下放假的计划，老师也听说了。
当时班里还有一位平时成绩不太好的柳柳同学也被叫到讲台前来，看我们被虐。因为柳柳把那道题的格式写对了，并且全都答对了，出乎成老师的意料，她被作为正面教材叫到台前和我们拿来对比，差生的逆袭，并可享受这种近距离看好戏的“福利”。
当天领取到自己的学生手册回家，我的班主任评语一反常态的差，把我写得一无是处。而其实我平时的表现两年来都没什么区别，仅仅只是因为这次我的语文期末考试考得让班主任不满意，我只有91分，而不是100分。
回家后，我被打的地方都开始淤青了，一条条的青紫色遍布身体，触目惊心。姑妈很冷静的把我父亲叫来了。父亲看到了暴怒，说要去学校找班主任算账！姑妈劝说：“孩子没考好，老师教育一下很正常的，只是下手重了点。算了吧，跟老师过不去，以后孩子在学校的日子也难过。反正明年就要换班主任了。”于是我爸爸就没有去学校找成老师理论。
有时候猪一般的队友等同于自己的敌人，你会发现他们和敌人有着同样的属性，甚至坏影响和伤害技能更强。你要做的是尽快远离猪队友止损。
我想成老师内心还是害怕的，因为我爸爸就不像程程爸爸那么看起来好说话。我爸爸是个1米8几大个脸上有疤痕，表情很凶，说话海派的人，并且在我们当地算是小有名气。而成老师毕竟是个外地人。后来我听到成老师给我爸爸打电话，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听到爸爸在这头说：“孩子该打的还是要打，麻烦老师帮我们教育好。”
那时候，很多家长都会委托老师代家长打孩子辅助教育，给了口头批准，尤其是对调皮的小男生。而老师们就像是领了尚方宝剑一样时常亮出来说“你父母说了如果你不听话，我可以打你的，打坏了不用赔！”
所幸现在的教育环境中，已经不推崇棍棒教育了，老师们也不敢再使用暴力。但是另外一个新的问题又衍生了，学生不好管，又不能打，那老师也就不认真教了，你们爱学不学吧。反正我留点儿力气可以开课外培训班，收费的。
后来三年级起我们就换了班主任了，换了一位很和蔼的姜老师，成老师还没有能力教高年级的知识，我们也就逃离了魔爪。从此以后我在学校里即使遇见成老师，也会避开，我不想再和她有任何交集。
直到我们六年级小学毕业，要拍毕业集体照，学校把所有任教过我们班的老师都请来一起拍照，我才再近距离看到她，但并无交流。她剪了短发，穿一件大红色的花衣服，看起来成熟了很多。 也看起来凶了更多。。。。。
再后来过了十几年，我回国，听老同学说她升职了，评了先进，优秀教师。还听说她结婚了，生了个儿子，儿子也在我们原先的小学读书，她也经常打骂她的儿子。
我不知道这样的老师是如何评上优秀教师的，甚至不知道她是如何成为一名合格教师的。当然，她的本职工作业务能力还是强的， 演技也很好，很会说话，上公开课也会事先都安排好所有桥段务必取得完美效果。教书是还可以的，但是育人绝对是负分，而在教育低龄学生的时候，需要的重要技能恰恰是良好的育人。
我不知道在我们那一届学生后，这么多年以来，她又祸害了多少学生，不知道她有没有改正自己的毛病，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是在当老师。我只知道，她当年对我的虐待，给我造成了多年的心理阴影，直到现在愤怒也没有减轻多少。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了由着我自己的性子学习，不听老师的话，爱学就学，不爱学就不学，并且喜欢明里暗里和老师们作对。渐渐的从学霸沦为学渣。
读中学时我们也遇到过很多有暴力倾向的老师，都是男老师。他们经常暴打一些不听话的男同学，只是赤裸裸的打，没有什么其它的恶心手段。
当然我求学阶段状态和成绩的衰退不仅仅是因为一个或几个老师的影响，但是在任何时候，我都不想遇到这种不称职的老师。
如果你问我为什么连细节都记得这么清楚，因为每一点细节，都被心痛和仇恨包裹着保鲜，都还异常生动。这些害群之马曾经颠覆了我对教师这个美好职业的崇拜。之后我再也在作文里写不出“老师们是辛勤的园丁，培育我们这些娇嫩的小花朵。”“老师们是蜡烛，牺牲自己照亮别人。”这样赞美老师的话了。其实我现在的记性并不好了，常常忘东忘西，但是我从来不会忘记那些对我不好过的人和事。因为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人不应该在同样的人身上或事情上栽倒两次。
所幸的是，当年我们被虐的这些人，都还不是发展得很差，应该没有受到太多的心理影响。我想我们能把握的，以后能做到的是，让自己的孩子不要被这样的老师教育。
而成珺，你根本不配被称作为老师。在我余生有空的时候，我都会抽空默默诅咒你一辈子过得悲惨，虽然你已经很悲惨了，因为你侮辱了作为老师教书育人这个高尚的职业，也并没有从中体会到为师真正的精髓和乐趣。还有，你欠很多被你教过虐过的学生一句道歉。
可能很多人会觉得我小时候的事情还这么放不下很幼稚，居然还想要报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古话的确是有实践道理的），我从小就恨起的人还有好几个。。。但是我发现其实这样“幼稚”的同类有很多。愿老天会在以后给你们更多疼爱，受过伤害的宝宝们，lo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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