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朵浮云凝固在昏暗的天边,茫茫晨雾笼罩着幽幽的山林,风停了,粘满雾珠的绿叶一丝不动,鸟静了,勤快的虫鸣回荡在莽丛中。“叭嗒叭嗒”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个黑影在狭长的山道上迅速移动,“呼呼呼”的喘气声与“纱纱纱”衣服摩挲声,打破了森林的死寂。
“年轻人,你们走快点,就快日出了!”一位两鬓苍苍老人走在前头。
“好累啊!李教授,还要走多远啊?”王羽喘着粗气问道。
“从这边石梯走上去就到了,”李教授指着前方,对身边的谭教授说道,“现在的年轻人运动太少了,登这样的山都说累。”
“老李,应该说你身体壮实得连年轻人也不及啊!”谭教授停下来,用草帽扇着风。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清风装病不来,李教授简真就是登山狂热份子,清晨四点多走了近一个小时,还说不累!”王羽小声说道。
“好像早上是你硬要跟来的,也怨不得别人吧?”良秀说。
“我昨晚听清风说今早会有几位研究所的女生同行,所以就跑来了,谁知?哎!”王羽无奈地回头一望,身后几位老人家向他笑了笑。
“单细胞生物,真好骗!”良秀撇着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跟紧点,坚持一下,上了石梯就到山顶了!”李教授在前方鼓励着疲累的人员。
良秀睁大眼向高处仰望,一条凿在山间的石梯直通山顶,雾霭环绕,视野迷茫,乍一看,犹如通向天庭的云梯,一个个整齐的石垒立在阶梯两旁,石垒中燃着微弱的烛光,就像石梯两排发光的扶手,折射出石阶上湿润的彩光。
“哇,这是,这是什么石梯?像直通天上一样?”王羽愣在一旁,大发感叹。
“石垒上还有精细的石刻,里面通通点着白蜡,真是奢华。”谭教授抚摸着石垒凹凸不平的图纹问道,“老李,我们会不会走错地方?”
“难道我们闯入人家的私人庄园?”良秀四下环顾,见周围的树木稍有剪裁,台阶扫得十分干净。
“这条石梯是山上一户有钱人家为方便路人而修建,传闻这家主人出手十分阔绰,与政界、富商颇有来往,属德高望重之人,但不知何故,常年隐居山林,”李教授笑道,“也许人上了年纪,烦倦了纷争,都会选择山清水秀之地安享晚年。”
“我看是李教授自己想在这里安享晚年,这么有钱还跑深山老林,证明这家伙的脑筋也不大清醒。”王羽边走边说。
“王羽,小心被李教授听到,调你去……”良秀停住脚步,定神聆听,时断时续的琴音不知从何处溜入耳际,激起他心中一缕愁闷的思绪,若有所思地低语道,“是筝,是古筝的声音。”
“你们看,天快亮了!”李教授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只见晨光为浮云嵌上一层金色,厚厚的云层渐渐飞散,化成海中的波涛一般,天边映出淡淡的红霞,霞光四处弥漫,一直延伸到东边红彤彤的云端,一轮红日微微地探出头,刹时百万道耀眼的强光照亮漫山遍野。
“日出了,日出了,真漂亮啊!”众人陶醉在日出的美景之中,纷纷发出赞叹,唯独良秀还在寻觅神秘的琴声,声音逐渐清晰,旋律时而激昂,时而忧郁,透露出演奏者无法平定的心绪,“噔”一声琴音即刻消散,良秀猜想大概是琴弦断了,可心头却多了份不安感。
“轰隆隆”的雷声忽然响起,“啪啪啪”一群鸟雀飞往天际,远处一片雨云翻涌而至,朝阳无奈的隐入云底,地面出现点点斑迹,“纱纱纱”的雨滴袭卷大地。
“下雨了,下雨了……”王羽抱着头大叫起来,向山顶直冲上去。
“大家不要躲到树下,快上山顶!”李教授领着队伍向山顶进发。
“教授,你刚才有听到琴声吗?”良秀边走边问谭教授。
“没听到啊!什么琴声?”谭教授满脸的疑惑。
“是古筝,像从山上传来的,后来就又消失了。”
“阿秀,怎么说我也教了你几年书,其间也听到学生中对你的一些传闻,”谭教授忽然说道。
“教授,你指的传闻是?”良秀淡淡地问道。
“例如曾经与你同住的几位室友,说你时常看到别人见不到的东西,或听到奇怪的声音,总能猜中他人的心思,看透人家的秘密,预知到未发生的事情。”
“那教授相信吗?”
“依我看来,这些是学生的无聊之谈,你是个好学生,头脑聪明,为人忠厚,只是有时见你闷闷不乐,似乎有许多心事。”
“也许大家说的是事实,”良秀眼睛深处充满对往事的憧憬,慢慢说道,“我出生那年,我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位黑衣老太婆送来一个婴儿,对她低咕几句就把婴儿留下,不久我便出生了。
我自小体弱多病,时常发生意外,七岁那年身体十分虚弱,那老太婆又在梦中向我妈讨回孩子,说这孩子流的非人类之血,长大后怕有隐患,可惜我妈不答应,最后老太婆空手而回。
童年时,我就常见到一些奇异之物,那时年纪还轻,不懂分辨,到了年岁稍长时,才明白那就是人们所谓的‘鬼怪’之类。从此我便与奇异之事结缘,但多年来我对自身的特质有着困惑,人们对我产生怀疑与惧怕,使我与人不得亲近,同学都疏远我,不是把我看成神经病,就是看成怪物。”
“老实说,如果其它人这么说,我可不相信,但想我初见你时,便发现你清秀的眉宇间有股灵气,这可不是人人皆有,也许这特质会让你成大器。年轻人大可不必把此事挂在心上,你看,那里不就有一个既不怀疑也不惧怕你的家伙。”谭教授拍着良秀的肩膀,指着站在山顶向他们招手大叫的王羽,良秀心中有了一丝欣慰,脸上的阴郁渐渐被微笑取代。
“你怎么这么慢?不怕雨淋啊?”王羽用背包遮着头跑到良秀跟前。
“大家朝这边走,那有间房子。”李教授领着一行人向前方的房舍进发,顺着小径没走多远,就见到一扇朱漆大门,两旁立着大石狮,大门分好几层石阶,用着四根浮雕大圆柱支撑,门顶铺着琉璃瓦,正上方还挂着个大牌匾,写着“白御府”三个大字,两旁悬挂的竹灯笼在风雨中发着诡异的光。
“怎么让我想起古代的义庄?”王羽跳上大门避雨,用手轻轻抚摸朱漆大门,说道,“哇,还一尘不染啊!”
“你这小子怎么没句好话,但这荒郊野外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大宅门呢?又不像是寺庙?”谭教授正打量着大门,旁边的李教授一脸坦然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说道:“这不就是我刚才提到那家有钱人了,先在这避避雨,雨停了就离开。”
“哎!什么登山嘛?偏偏遇到大雨,真没趣!”王羽坐在台阶上托着脑袋埋怨,回头见良秀挨着在门边出神,便跑过去问道,“喂,阿秀,你在干吗?
“嘘,不要出声。”良秀把耳朵贴在门上,小心的倾听里面的动静。
“怎么鬼鬼祟祟的,听什么啊?”
“有声音,是刚才的古筝,从里面传出来。”
“古筝?我怎么听不到?”王羽把耳朵贴到门上,只觉耳朵里嗡嗡响,什么声音也分不清,便用力靠紧大门,想听个仔细,忽然“吱-”一声门开了,一只瘦弱苍白的手从里面伸出来,吓得王羽跳到良秀身后。
“这位公子,请问何事?”一位皮肤白皙,扎着麻花长辫,身着中式衣裙的女子走了出来。
“我,我,是……”良秀还在吞吞吐吐,王羽却大步上前,说道:“小姐,我们到此登山遇上大雨,如不打扰,可否借个地方歇息?”
“这……”女子迟疑了一下,笑道,“麻烦你们稍等,我去通报我家主人。”说完,便轻轻关上门,转身离开。
“王羽,你花痴病又犯了!”良秀捏着王羽的脸笑道。
“发生什么事了?那门开了吗?”谭教授走了过来。
“刚才有位小姐开门,我问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屋子避雨,她说问问主人就来。”王羽一脸得意地说。
“你这花痴看了漂亮女孩子就得意忘形,她那么说是不好意思拒绝,怎么……”良秀还未说完,大门又“吱-”打开,刚才的女子领着一位三十左右的黑衣男子走出来,他身材修长,一身中式长袍,黑亮的头发整理地向后梳,肤色较黑,但五官清秀,举止风雅,显得很有中国韵味。
李教授与谭教授想必男子就是白御府的主人,正欲上前寒暄,男子却打了个手势,微笑道:“各位稀客,我家主人有请。”
门口避雨的人纷纷进屋,刚跨入大门,清爽的空气便迎面扑来,广阔的前院正中放置着一个青铜大方鼎,两旁回廊盖着琉璃瓦,青砖墙上嵌着雕花窗,墙下点缀着散发着淡香的白菊,穿过垂花门,一池荷花立即映入眼帘,雨点打在水面上,溅起阵阵涟漪,五彩斑澜的鱼儿在碧绿的水波中畅游,白荷花亭亭玉立,绿叶晃动水滴,大家陶醉在其间,左右环顾,滔滔赞赏。
“多有打扰,还不知先生贵姓?”李教授对黑衣男子问道。
“在下姓巫,是府里的管家,我家主人十分好客,诸位不必拘束。”巫管家领着一行人来到厅堂,厅堂上的檐顶包了金,边端装饰着奇异的陶瓷神兽,正中挂着一块牌匾写着“白玉堂”三个大字。
厅堂入口处摆着一扇白玉屏风,里间陈设镶着大理石的紫檀木家具,一扇珠帘将正中的主人位与左右宾客位分隔,书柜上摆设着翡翠玉石、彩瓷花瓶、三角铜器等古董,两边墙上挂着国画,墙边的木几放置着插满白菊的青瓷花瓶,缕缕檀香从茶几上的香炉弥漫开来。
“诸位请坐,喝口茶,尝些糖果,我家主人呆会便到,”巫管家退出厅堂,几位身着中式衣裙样貌娇好的年轻女子端着清茶与果品上来。
“哇,哇,哇,我以为到了仙境!”王羽喝着茶大叫起来。
“你这小子不要无理,没想到这家主人还真是客气,把我们当宾客招待。”谭教授站起身,端详着周围的摆设,感叹道,“深山里竟有此大户人家,宅院不仅富丽堂皇,还古色古香,说了别人真不相信。”
“是啊!我感觉时光倒退几百年,这里的建筑、装潢、陈设充满古典韵味,这家主人果然不是一般人啊!”李教授应道。
“这家人的主人?”良秀坐在一边思索,从踏入大门那刻起,他对这宅子除了对那些奢华装饰的感叹,心中更是多了一份莫明的熟悉感,但又想不起几时来过这里,感觉恰似梦一般虚幻。
“大家快来看看这画!”谭教授忽然指着墙上的国画大叫了起来,把眼镜拿下来擦了擦再戴上,盯着画中的人物,面露出喜色道,“人物竟如此传神,线条流畅,衣褶飘逸,犹如,犹如行云流水般的笔触,神,神啊!”
“的确,画中的人物带有强烈的真实感与运动感,达到以形传神之境界,这位画家的画技实在高超,”李教授把脸奏近一瞧,惊讶道,“啊!画家的落款竟顾恺之?”
“不可能,老李你眼花了,只不过……”谭教授还未说完,巫管家不知几时走到他身边,笑道:“这的确是东晋画家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卷》,诸位请看这人物的传神写照,有哪个画家可与其媲美?”
“巫管家,我们都是考古工作人员,不是我对画有怀疑,但顾恺之的作品早已失传,就算博物馆里也只有他的摹本而已。”谭教授说道。
“先生果然行家,但这画确实是真迹,如不信可再看看左边这幅!”巫管家指着左边的墙面说道,“这是唐代吴道子失传的《天王送子图》,如诸位从事考古研究,相信早已见过宋人摹本,对比一下便知画技的优劣”。
“啊!这景致极尽变化,人物端庄秀丽,画家可谓是一笔挥就,势如旋风,难不成真是出自吴道子画笔?”
“与摹本比较,的确是有过之,无不及,难以致信!”
谭教授与李教授二人赞不绝口,一时间厅堂喧闹一片,大家都聚精会神端详着画作,对着画中的笔触纷纷议论,良秀却迷失在心中杂乱的思绪,闻着幽幽的檀香,暗暗涌起几分睡意,熟悉的琴音忽在耳中响起,牵引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挪移,一个人静悄悄地走出厅堂,向宅院后方的厢房走去。
“我好像来过这里,但为什么总想不起是几时,现在头脑一片混乱,究竟是怎么了?”良秀做了个深呼吸,将手挨在耳背倾听,自语道,“是古筝,好熟悉的曲调,是从花园那边传来。”
雨势逐渐减弱,水滴从瓦片上滑落“嘀嗒”作响,良秀寻着古筝的余音,独自漫步在走廊,过了垂花门,进了宅院后花园,桂花香气藏在绵绵细雨中缕缕扑鼻,花瓣撒落在潮湿泥泞里凄美诗意,一片桂花林在朦胧的雨雾中呈现,林间不时传来几声雀啼,远处的厢房若隐若现,显得鬼魅迷离。
良秀踏上花林中的小道,冒着蒙蒙细雨缓缓前进,林间的厢房越见清晰,青砖墙绿瓦片笼罩在水雾之中,比起厅堂的华丽显得素朴但又不失清雅,门前的台阶铺满枯叶,左右立着两只早已被岁月侵蚀得看不清模样的神兽像,门顶的牌匾写着“藏灵馆”。
“名字这么显赫,但周围却这么苍凉,这宅院还有这地方!”良秀透过剥了朱漆雕花门向厢房里观望,空荡荡的屋里只陈放着几件简单的家具,空无一人,让人心不免暗自发凉。
“莫非是我耳根不清静,明明那筝音是从这里传出的,但……”良秀小心地左右张望,按捺不住胸口的好奇,轻轻将门一推,门“吱”一声长鸣打开了,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呛得他立即捂住半张脸,但还是睁大眼睛四下端详,只见家具上盖了厚厚一层灰,心中不免失望道,“果然没人,而且看来还许久没人住过,看来都是我幻听了。”
“噔-”一个声音吸引了良秀注意,他眼珠子迅速转动,最后停留在墙上那一幅幅精致的国画上,他挪近脚步,定神观察,见一画中男子身着玉蓝色古衣,外披一件白纱袍,一头青丝挽成发髻,坐在古筝前,低着头凝神弹奏,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盈拨动。
“天啊!这,这声音……”良秀直瞪眼珠,嘴唇瑟瑟颤抖,茫茫然不知所措,忽然筝音一停,画中的男子止住手指的动作,像是注意到良秀的视线,从容不迫地抬起头,从清秀的眉目中露出会心一笑,倒把良秀吓得“哇”一声跳到一旁。
“干吗?你发什么疯?”良秀只觉撞到一个结实的肩膀,定神一看,竟是一头湿发的王羽,便立即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我一直跟在你身后,从厅堂来到厢房,你小子被鬼迷了,难道我说了什么话也没听见吗?”
“我只听到古筝的声音,接着就不知不觉走到这里,脑子里乱糟糟的,而且,”良秀回忆就在刚才发生的事,拉着王羽走近画,叫道,“对,你看看这画,你发现什么没有?”
“不要再谈画了,刚才我就是被那班老人吵得受不了,才跟过来的,”王羽推托着,但还是很无奈地接受了良秀的提议,端详起那幅古画,刚瞥了一眼,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问你有没有听到画里发出的声音,我刚见到画中人在动!”
“你自己看清楚,真是笑死人了。”
“什么?”王羽摘下自己的眼镜,戴到良秀脸上,指着古画,说道:“你自己看清楚,画中这个人不是你吗?”
“我?”良秀一脸迷惑,推了推眼镜,仔细一看,不免心中一颤,惊讶道,“啊!这,这,这怎么可能?”
“反正什么筝声、鼓声,我是没听到,这画除了人物与你是同个模子印出来,其它都正常得很,所以有问题就是你了。”
“可是,我从没来过这里,更不用说有人给我画像,这衣着看起来像唐代,怪……”
良秀还在琢磨着画,王羽却大摇大摆地在房间四处溜达,对墙上每幅都评头品足,笑道:“哇,这几张都是扬州八怪的,这家主人还真是个怪胎,良秀,你快点来,过来。”
“怎么了?”良秀郁闷地被王羽拉了过来,只见眼前一幅色彩怪异的国画,青翠的群山环抱着一个平静池塘,池塘波光粼粼,一位女子披着长发裸着背在池中洗澡,咋一看的确挺优美,但仔细观察,却让人有点毛骨悚然,池塘的颜色被画家涂得绯红,那女子像身处血潭之中,用鲜血淋浴,诡异之感油然而生。
“这画家是色盲啊?用红色来画水!”王羽把脸向画探近,发出“哇”一声叫嚷,一只死白的手从画中伸出紧紧掐住他的喉咙,并狠狠将他往画里拽,良秀猛然间迅速拉住王羽的衣襟,不料气力不够,还没得急呼救,早已双双被拉入画中,眼前一片昏暗袭来,像是掉落无底深渊,知觉从躯体里悄然溜走了。
“嗯,水,水的声音?”良秀耳中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微微睁开眼睛,一缕清风拂来,一束阳光照耀,此刻眼前苍翠群山把良秀吓了一跳,从颤抖发白的嘴唇喃喃道,“啊!我,我跑到画里来了?”
他蹒跚地站起来身,掸去衣服上的泥灰,贪婪地吸入山间的空气,只觉得清爽怡人,其中还夹杂几分淡淡的草香,四周详细环顾,无论这青山、树丛,还是枝头嬉戏的鸟儿都无半点虚假,除了前方绯红惹眼的水潭却与周围景致难以协调,散发出幽幽的不详之感。
潭面水波荡漾,岸边倒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安刹时缠绕上良秀心头,眼中充满焦虑与慌张,朝那身影飞奔而去,搂住一看,叫道:“王羽,王羽,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
“咳,咳,咳”王羽咳嗽了几声,良秀发现他全身冷凉,但脸却涨红,模糊间听他叫道,“渴,我好渴。”
“渴?你等等,我去找水。”良秀把王羽背到林荫下,正欲向水潭跑去,忽然身体一斜,动弹不得,像被什么东西粘住,回头一看,见王羽紧紧拽住他的衣角,死死不肯放,吞吞吐吐说道,“别走,别走!”
“没事,我弄点水就回来,你等着,”良秀说完转身就跑,来到水潭边,蹲下身,用双手舀起水送到嘴边,忽一阵腥气扑来,恶心感立即从胃部涌上到喉口,自语道:“哇,这什么味道,真臭!”
“救命,救命,救命……”远处中传来尖声喊叫,由远及近,没有间断,良秀四处窥探,瞄到潭中水花四溅,一女子在水中竭力挣扎,脸上写满痛苦与恐慌,身体不断下陷,快被这血潭吞沉。
“坚持住,坚持住,我来救你。”良秀来不急脱下鞋子,便纵身跃入水潭,奋力游往那遇溺女子身边,将她紧紧抱住,忽觉女子身体异常冰凉,下身有种僵硬之感,心里掀起疑惑,但想人命关天,还是迅速将她拖回岸边,没想这一来回,良秀就被折腾得气喘吁吁,全身像快松散似的摊在岸上。
“啊!人呢?那女的呢?”良秀打了个哆嗦,浑身颤抖地坐起身,向四周呆望,刚救上来的女子眨眼功夫消失得无影无踪,山林鸦雀无声,一片死寂,只刚才挣扎残留下的杂乱气息。
“奇怪,我明明……”一股蛮力瞬间扼住良秀的喉结,由急促的呼吸现在转成强大的窒息感压入大脑,血液困在头部,脸上火辣得像被燃烧,一张石膏般光滑与惨白的脸暴露在压抑的空气中,残忍与嗜血在金色的瞳孔中跳动,“嘶嘶嘶”的骚动声弥漫在四周。
“嘻,嘻,嘻,皮肤很嫩啊!”女子忽然伸出一个细小而分叉的舌头,像品尝美食一般美美地舔了良秀的脸,令人作呕的腥臭与湿感令良秀浑身激起鸡皮疙瘩。
“你……”
“不用挣扎了,今天你死定了。”女子身体稍稍一扭,那鳞光闪闪的长条状下身轻易缠住良秀,绑得他严严实实,强大压迫感漫延在全身,骨骼关节已发出微弱的“咯咯”,脑部由于氧气不足,已渐渐迷糊,四肢明显的血液不足,迅速僵化,死亡悄悄地袭入脆弱的躯壳,灵魂在痛苦像似是寻求解脱的沉睡。
“嗷——”大地忽然间发出剧烈的震颤,震耳欲聋的响声在山间回荡,潭水涟漪兴起,树木摇晃不定,气流中浮动着狂暴的气息,女子回头一望,“啊”一声惨叫,温热而粘稠的液体洒遍良秀身躯,胸膛下的心脏承受着颓然的血腥与惊骇,神经里输送着恐惧与狂乱。
“虎,虎……”蛇女早已丧命在良秀眼见那只巨兽的血盆大口,它银色的毛发在杀戮中熠熠生辉,庞大的身躯、矫健的四肢、黄金色的明眸,还有那可以瞬间嘶裂一切的利齿与爪子,足得吓得良秀满脸煞白、双腿发软、呼吸不规则地残喘,口中叨念道,“别过来,别过来,别……”
“呵呵,旧友重逢,阿九你怎成了这幅模样?”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周围响起喧闹的人声,良秀眨了眨眼,自己还好好的坐在厅堂,谭教授与黄教授等人还为画作喋喋不休,醉人的檀香还缕缕扑鼻,巫管家眯着眼睛,笑容可掬地走过来问道:“公子,感觉如何?”
“你什么意思?”良秀只觉得巫管家像是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话中有话,立即站起身正要问个明白,忽然王羽却从外跑进来,叫道,“天晴了,天晴了,大家快走了!”
雨过天晴,明媚的阳光早已赶走人心的阴晦,只有地面的泥土留下一片湿润,树林里隐隐传来几声鸟啼,良秀心中带着无数个不解与疑惑,随着人群踏出白御府。
“你发什么呆?”王羽对一脸闷闷不乐的良秀问道。
“你刚才去哪了?”良秀狐疑地问道。
“没去哪啊?就是在周围走走,之后……”
“之后觉眼困,就在回廊那打了个盹。”
“梦见什么没有?”
“梦见?”王羽冥思苦想,忽然叫起来,“喂,你问这个干吗?神神秘秘的!”
“算了,像你这种白痴,问了也是白问。”良秀耸耸肩,回头望了大门上“白御府”三个大字,自嘲道,“看来是犯傻了!”
忽然,“吱”一声白御府的大门又开了,巫管家举止优雅地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个黑色大礼盒,对谭教授说道:“不好意思,今几位稀客来访,我家主人有事未能远迎,特送上一点薄礼。”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我们几个只是避雨,你家主人盛情招待,我们已很高兴了。”
“还请先生务必收下!”巫管家态度坚持,谭教授实在不好推托。
“这是什么啊?”王羽问道。
“你这小子真没礼貌。”谭教授骂道。
“一些点心,因为诸位没能在府上用膳,所以我家主人特意叫人做的了这个,非贵重之物,先生只管收下。”
时间将近正午,离开白御府后,天气越发晴朗,大家便山间逗留,谭教授等人还在谈论白御府那些珍贵古画,对他家主人也屡屡称赞,但又为最终未能谋上一面而惋惜,良秀沉默着思索刚才发生的那幕扑朔迷离的场景,对心中的疑惑发出叹息。
“阿秀,这点子还挺好吃啊!”王羽将刚才白御府送的点心递到良秀面前。
“什么?”良秀见盒中盛着一个个像是雪白的糯米球,拿了一个递到嘴边尝尝,觉得味道果然鲜美,说道,“真的挺好吃,这是什么东西?”
“好吃就行,管它什么。”
“小子,把盒子给我看看,”良秀夺过盒子一看,忽然忍不住打了个嗝,胸口冷飕飕的,涌起恶心感,盒盖上用金漆印着两个字---“蛇丸”。
蛇女:上半身为女性,下半身为蛇,潜藏在湖中扮为溺水女子,引诱男子下水后将其吞食,属凶残的妖怪,但又传闻其肉甜美可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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