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住幸福

作者: 不说一声 | 来源:发表于2019-07-19 23:30 被阅读440次

    人生而怀着占有欲。煮熟的鸭子也会从手指的缝隙滑落,故而牢牢擎住珍异的福祉更是占有欲昭彰的显现。

    有一种永恒叫做经典著作,我生而具有占据经典阅读空间的情怀。视线的漂移往往是心境空寂的表征,百无聊赖的时段总想寻觅倚靠之物。据实而言,初读《诗经》的感喟毫无根由。生僻的词砖句瓦仿佛荒漠中毫不知名的沙丘,寻常而惹人烦腻。拗口难解、瑟瑟无味的句群几乎让我这个提笔忘字的人望而却步。目光回揽周身的处处毛孔,语言文字教育者尽责的气息在流淌,于是乎只能抬起厚重的古汉语词典逐字逐句咂摸。

    “终朝采绿,不盈一匊;予发曲局,薄言归沐。” 诗中的年轻妇人是无心的劳动者。出征千里之外的夫君不知何时能出现在眼前,故而“女为悦己者容”的情怀让她在注重美丽外表与果腹之间做出抉择时,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归家盥洗秀发的起因,简单到只是微风的绵薄之力让它们弯曲罢了。稍动的点点涟漪揉皱了妇人的容颜,愁肠百结而非肝肠寸断,理智选择放下手中的活儿“归沐”(洗头)。微风中荡动的柔丝撩起我追忆的情愫。

    记忆中掠过的丝线连起那仅仅高过人头的榕树的垂茎,继而连着外婆那一头苍苍的白发。孩童们手中准确丢入小格子的田螺壳串子诠释了烂漫童真的内核,一切皆是戏耍,一切皆无定则。“小皮球,香蕉梨。马兰花开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孩子们都喜欢表现自己的聪明伶俐,造就童谣声一浪高过一浪的特质。然则,当货郎手中的拨浪鼓咚咚响起时,曼妙的和声消却了,丢沙包的、滚铁环的、爬竹竿的也都扔下手中的玩物,争先恐后地围挤过来。货郎在榕树下歇脚、揽客的时段,历来笑得合不拢嘴。一张角票换一颗酥糖,稚嫩的小手从未知晓何为节制,不多会儿,一叠不知数目的钞票被货郎塞入了腰包。

    外婆家的生活很清苦,我自然是身无分文的。眼巴巴地看着其他孩子享受着甜味儿,我被撩拨得唾沫不断涌起,无法调和失衡的心理。悻悻地回屋,我双手捂住上半边脸,蹲坐在木制的门墩上。心细如发的小姨瞧见了,探头瞧见门外孩子们欢呼雀跃的场景,双手藏匿在身后,凑过来,银铃似的唱音脱口而出:“门墩孙,坐门墩儿;小小手,捂住口儿;蜷缩靠,也不闹儿;姿势美,努着嘴儿;想啥事儿?吃甘蔗!”听着这些恰切的短语,我的心绪由翻滚到狂卷,继而是平和,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便是欣喜若狂。我原本暗淡的目光顿时闪亮了起来,立即伸手抓住了那与酥糖一般甜蜜的什物。“老师说我考试成绩好,这是奖励,现在是你的啦。小祖宗——”小姨的声音和甘蔗一样甜!

    韶光向来是易逝的,甘蔗并非常有之物。每当货郎的拨浪鼓摇响时,我心底那根弦也被触动了。看着我丝毫没有改变方向的视线,外婆早已洞彻事情的原委,总是若有所思地默默做事,仿佛还藏掖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秋末的蓝天笼盖着金黄的巨野。小山村的晨幕缓缓拉开时,外婆坐在门前的藤椅上梳理着本就不多的白发。我揉搓着惺忪的睡眼,从窄窄的门缝里钻出半边身来。外婆知道是我,因为我起床的时间历来如此。于是,她轻轻地回头,微笑着递给我好几卷整整齐齐、带着体温的头发:“孩子,拿去,到榕树脚下看看,那个卖糖的货郎来了没有?估计这些头发能换几颗糖。”我眨巴着双眼,只是看,不敢接。妈妈告诫过决不能要外婆给的东西。外婆见我愣了好久,估计已经明白了其中缘由,背起我就往外走。同样早起的货郎看到了似乎毫不新奇的一幕,会意地笑笑,接了外婆递过去的头发,熟练地回递了几颗包装花哨的酥糖,正好一卷头发一颗糖,丝毫不差。外婆只是弯弯腰,让我的手正好够得着。攒在我手心里的酥糖,莫名多了几分涵义丰富的沉甸感。

    时序的变迁向来不与人商议。我们不能选择生活的顺序,不能用成人的思维去横比童心的稚嫩,也不能用成年的体魄去承担童蒙时的责任。如果可行,那便是幻化作品中的情节。然而,人是理性的动物,逻辑的利剑会搓碎幻化的纸片。透过酥糖内包的薄膜纸片,我们可以看见它诱人的体魄,却无从获知不同的人吃到的酥糖里裹藏着何人的何种情愫。

    有人说:“被爱是一种低层级的温情体验,施与爱才是精神的享受。”当珍珠被抽丝串起时,不知谁是谁的倚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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