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住了个妖怪,有风的时候他会出来看看
“终于有风了”,重见天日,他是欢喜的,上一次起风是什么时候早就不记得了,他等待了多少年,才遇到一阵不长的风
他活着,存在着,在这大片大片碧蓝的湖水里,住在湖底,这感觉类似于一粒微渺的石子,被人从远方突然一掷,划过清风划过馥郁的花草味,落在湖面的那一刻扫起涟漪,一圈一圈的向四周蔓延,接着是下坠下坠,最后被沉淀了下去
湖底有什么呢,东边有一棵刚抽芽儿的树,南边有一处是恶臭的死水
他住在北边和西边交错的地方,房子是参差的水草还有五颜六色的贝壳,都是他没事的时候去拾来的,一多就可以盖一间屋子,花了多少年不知道,他只好盖了一间,因为湖底是空荡荡的,他住不了那么多,一间头上没有盖儿抬头可以看到两层天的屋子,一层是湖面的天,一层是湖上面的天
他不是没有见过湖外面的风景呀,他出去过,在外面待过很长时间,或者说他原本就是属于外面,瞧,时间一长我也记不得了,湖底没人问他,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属于哪里,索性就存在哪里就属于哪里吧
只是现在是多少年后了,三百年,五百年还是七八百年,那棵树不说话,那潭死水也不出声,他没有老,还是最开始在湖底的摸样,可他记得的也不多了,会忘记是存在于人与妖怪中的共性
很多次,他醒着,伸了伸胳膊,看着天空上漂浮的蓝汪汪的水,太高了太高了,根本就够不着,他想出去看看,去湖外面,哪怕一眼也是好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上一次出去是有风的时候,风来的那天他正抓着一把土,那棵小树需要营养了
突然看到了风,他在长了一棵树的东边手舞足蹈,风一吹过来就把他带走了,卷到了湖岸边他太累了,就睡着了
等他醒来了,他看到了一个人,是一个姑娘,她坐在湖岸边的一棵大榕树下,用手托着腮帮静静的看着湖的另一边,那一边也许是很远很远的地方
大榕树?很熟悉,湖底也有一棵树,长大后会不会也是这样,那个姑娘在等着什么人么,怎么也觉得熟悉,妖怪想上去问问,可他太笨了,才走了两步就把自己绊倒了
姑娘听到了动静,转了过来,看着他,目光像是这汪碧蓝的湖,悠远绵长,里面装满了湖光秋色,也有四季,春夏秋冬的光影,她望着他,明明是在笑,眼睛却模糊了,好像那汪湖水被风吹过来,泛起了层层细浪
“我们…… 是不是认识?”
“认识?不认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好奇怪的回答,认识不认识怎么可以那么随便
“你知道我是谁么”
“我知道?我不知道?你还是你”
“我是住在湖底的妖怪”妖怪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我知道,我有一个朋友,他也住在湖底”
妖怪不说话了,因为湖底就他一个,可他不认识这个姑娘,也许是别的地方的湖吧
“你在等什么”
“等风”
真奇怪,他在湖底等着风,她在湖边等着风,他们都在等风,可是那姑娘的眉头为什么紧皱,眼里碧蓝的细浪成了波涛汹涌,成了解不开的节,挂在妖怪的眼里
姑娘最后走了,走了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走了五十八步的时候扭了扭头,眼眶是红色的,他看见她的嘴唇动了动,好像在说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姑娘离开的那天是他们相见,至少是对于妖怪来说是初次相见的那一天,那是一个夕阳成了薄雾,人影在旧旧的晕黄的光色下,踉踉跄跄,形影单薄,突然想起了茕茕子立,形影相吊,那是她转身后的背影
之后姑娘再也没有来过
他在湖上面的世界待了一天又一天,春天有春泥,夏天有夏花,秋天有秋叶,冬天有冬雪,走过不说话的山,见过不唱歌的海,还有郁郁葱葱人们叫做森林一大片的树,他不知道他在等着什么,等风?等她?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他在等第一天来湖面上的那种感觉
“也许我可以再次回到湖底,这样等有风的时候我就可以出来看看了”他这样想着,就纵身一跃,他的身影从半空滑落滑落,落入湖中,深深与湖面相拥后沉了下去,他又回到了湖底
只是他没有看见大榕树后面的另一个身影,是她,她在捂着嘴哭,罢了走到湖边,把整个脸都浸在湖水里,很久很久,快要室息的难受终究抵不过她心里的痛苦
“你就是风,我等的就是你”
“可他们说,你不能存在太久,我就不敢打扰你,甚至于和你说话”
你是叫做风的妖怪,在等着风,我在等着的是你,风带来的叫做风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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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底住了个妖怪,有风的时候他会出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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