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川

高三的生活，也许真的会给人的心理带来很大的变化。比如，喜欢上一个人，喜欢上一个根本就不可能的人。

01

还有三个月，原本遥不可及的高考，现在是那么近。然而上半学期，直到寒假接近尾声的现在，一直活得那样压抑。无关乎成绩，因为至少期中期末两次大考发挥都不错，以至于班主任希望我冲击清北。

我的压抑，大概只是因为心里多了一个人，一个本就不该出现的人，那时候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喜欢上了他，他的名字里有一个川字。

第一次知道自己喜欢同性的时候，不敢相信，天快塌下来了。

不敢和任何人讲，怕他们骂你恶心变态。甚至不敢和最好的朋友说，因为在那一刻，无论你多么优秀，别人都不会关心，别人只关心你是个GAY。

02

高中三年我的心理的确出现很大的变化。至少让我认识到，情感这个东西，真的是一剂神奇的毒药，让人时而清醒，时而心醉神迷。因为这毒药，我失去了曾经的宁静和澄澈，变得心事重重。

有时候，或许连我自己也搞不懂我的性取向。高一的时候喜欢一个女生，追求无果，一直念念不忘，到高二最后，已经感觉无所谓了。然而到了高三，新的问题悄然出现。

03

我和川的事情其实要追溯到高一。

高一刚开始的时候，我和另一个男生一度形影不离，后来那个男生有了女朋友。他仍然和我关系很好，但是许多场景只剩了我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宿舍，我告诉自己习惯就好了。

在那之前我从未经历过什么大的低谷。就在那时，我第一次感到一种无助。好不容易遇着一个志同道合的人，都说知己难逢，好不容易逢着，却又这么快地失去。

一种孤独和失落很快袭来。

第二个学期，我和川开始有了交集。我们都选修了一样的体育课，恰好都是篮球。恰逢座位调换，我们两人调到了相邻的位置，于是体育课开始一起去打篮球。

之前那段时间里，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上完体育课，我总是一个人去餐厅。那一次我和他恰好走在了一起，聊了几句。聊得投机，发现颇有共同语言。我跟他吐槽以前朋友有了女朋友而冷落了我的事情，川听了咯咯地笑。

到了餐厅他说去买瓶奶，结果回来的时候带了两瓶，他一瓶我一瓶，当时颇为感动，十六年来头一次有家人之外如此对我。

他的大方自然和幽默热情给我很深的印象。就这样，我们慢慢成了很好的朋友。座位挨在一起，所以每天一起吃饭上课回宿舍。

不过在整整高一高二的时间里，我对他从来没有现在的这种感觉，那时真的是当成兄弟一样。高一学习压力小，中午回宿舍之后我们常去对方的房间谈天说地，或是看书听歌。有一次跟他提起我女神，他给我很多安慰和建议。

我们有许多的共同语言，说不完的话。我记得有一次期中考试晚上，他提出和我下铺换一晚，我们一直聊到三点多才肯入睡。

两年的时间里我们保持着一种很理想的关系状态，有一次我要参加北大的utest测试，他就给我讲各种化学高于高考的知识和方法(他学化学竞赛)，他有数学上的问题或是新发现，也是第一时间和我讨论。

那段时光真是惬意，我们一起讨论学习上的问题，聊妹子，聊未来，或是看着对方被别的男生从背后“偷袭”时真心地哈哈大笑闹成一团。

高二快结束那段时间，他停课学竞赛，我又成了一个人，可是并没有不好的感觉，反而很从容。

04

可是，不知为何，从高三开始，特别是国庆假期回来之后，我对他的感觉变了。我变得每时每刻都希望捕捉到他的行踪。课间他不在教室和厕所，我就会隐隐发慌。

看到他和别的男生玩笑打闹的时候，表面上还会像原来一样大笑调侃，可是内心深处会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助。甚至听到他和别人说话的声音传来，我都会感到胸口发闷。类似的场景，不愿再多作叙述。这种占有欲从那时开始，一直折磨我到现在。这是高一高二的时候不曾出现，也不曾想过会出现的。

那些喃喃唏语，那些身后的默默注视，多动情。

虽然高三任务重，我们还是偶尔会在宿舍里说说话，听听歌，读读诗。

喜欢一个人，一定会忍不住和他身体有接触吧。

我记得听歌的时候，他坐在我下铺的床上，我躺在我下铺的被子上，双腿放在他的腿上让他抱着，有时候我会突然坐起来看歌词(手机在他手上))，顺便搂住他的肩膀(其实就是为了这个)，他听入迷时会拉着我的手摆动。

那段时间，我总会忍不住设法去接触他的身体。他有时会阻止，有时又会顺势让我完成我的动作。这让我看不懂他的心。

有时候，他会跟我说他的女神，说她哪一天跟他说话了，哪一天不理他。压抑着心里淡淡的难过，我还是会想各种办法劝他，逗他开心。有时真的想问问自己这是为什么。不过，至少他倾诉的对象是我，不是吗？

也许是因为高三每个人情绪都不太稳定，有时他表现出来不太想理我，每当此时我就会魂不守舍，回忆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

有时候他会抓我的头发，会用力扣住我衣服上的帽子，或是把我扯到他身上坐下。我反抗，但我多么希望能永远停留在这样的场景，永远，永远不要结束。

我们的座位早就不在一起了，因为经常调，但上一次调座位的时候，也许是班主任看到我们课下经常到对方那里去讨论题目，于是把我们座位调得很近。我当时表面淡定，内心成了一朵花一样。那天上午他找我讨论题的时候我还开玩笑说要不然快让班长把咱俩调一块吧，他说no。结果当天晚上就一语成谶。

座位很近之后，我们之间的一些接触便自然多了起来。有时候课间他会突然把我的帽子扣上，把我按到他的桌子上。我反抗，但我多么希望就这么躺在上面永远不要起来，端详着他倒立的脸。

我还记得一次中午我去他的房间送一本书，他正坐在马扎上看书，我上前想要坐在他身上，按以往他会立刻把我推开，但那次他没有反抗，我就坐上去了，我躺在他怀里，整个结构非常拥挤，因为马扎挺小的。他也没有急着赶我下去。还开玩笑说这是什么什么体位。多想永远停在这里，停在这一刻……

类似这样的瞬间还有很多，但每次都是在一块聊天瞎搞的时候很high，各回各屋之后开始怀念，看到他和别人说话打闹就更不用提了。

每天，就在这种起起落落的情绪中度过。有时候晚自习真的什么都不想做，但看到周围的同学，又不得不拿出题来刷，尽管有时一篇七选五做整整一节课。

怕没有机会跟他说话，又怕聊天的时候不知道聊什么会尴尬。所以我尽量去了解他喜欢的东西。所以原本玩过几次便没再碰的游戏，因为他玩，我也重新拾起。

半个学期走过来，感觉自己活的越来越像他。兴趣爱好，说话方式，都在慢慢地改变，有些，连我自己都不曾察觉。

原以为放了寒假见不到他会好受一些，却发现那是幻想。还是会时常想起他，做梦也会梦到他。前几天看了李安导演的《断背山》，从头哭到结束，哭得肝肠寸断。

05

坦白地说，我保留了一些细节，不愿在这里讲出来，因为我不希望任何认识我的人看到这一切。所以这里叙述的，都是一些不那么独特的事情。

想想未来真的很害怕，怕我真的陷入一个男生的泥沼中，无法脱身。我从不觉得爱一定要和性别有什么关联，但毕竟我的父母希望能见到自己的儿子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而不是和一个男孩子相伴终生。

也许他们最终会接受，但我觉得那对他们太残忍。我很难面对这样的选择，用他们一辈子的遗憾和痛苦来换取我的快乐。然而我们又能怎样呢？我们对这一切毫无办法。人们即使最终接受这一切，也绝不是一朝一夕的过程。

我也怕毕业那天，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不知道分别之际怎么去面对他，不知该不该鼓起勇气向他要一个久久的拥抱，真的哪怕是一次拥抱。甚至不知道会不会不经意间，见的已经是最后一面，像歌里唱的：“我怕我没有机会，对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

更怕分别之后我仍然忘不了他。

怕我们在同一所大学或者同一个城市，我还能见到他，见他有了女朋友，有了自己的妻子，见他有了自己新的圈子而我不善社交。即便擅长社交，我也不会愿意进到那个圈子里去，因为，我想，我无法看着曾经独一无二的他和那样一群人待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感觉到我高三之后的这种变化，总之天天都在想很多事情。

活得挺拧巴，害怕别人知道自己喜欢同性，又害怕他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喜欢过他。害怕被孤立，害怕异样的眼光，更害怕你爱的那么刻骨铭心，而你喜欢的那个他却一无所知。

06

我们的心，是我们最控制不了、改变不了的东西。一旦一个想法形成，也许你开始会不相信；后来慢慢变得真实，你会感到不能接受；到最后你发现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不再仅仅是一个想法。它牵动着你的一举一动。

我，其实也刚刚在心里承认这件事情没多久，是因为我终于发现我骗不了我的心，我的心也不会骗我。

可这世上，谁又能从一开始就知道。这辈子，你到底又会爱上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哪怕那个人是同性，爱过就是爱过了。

接受它的确很难，我也曾向类似经历的人倾诉。但读到这里的你，我相信你明白，自己心里的结，只有自己解得开。三毛说：心之何如，有似万丈迷津，其中并无舟子可以渡人，只有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看这篇故事，也许是因为你失去了自渡的动力和勇气。而故事也好，交流也罢，就只是为你提供这种动力和勇气罢了。不论你要勇敢追求你的爱，还是说服自己去忘记，都值得被祝福。

我知道未来的路，我们都需披荆斩棘，跋山涉水，翻过一座座大山....希望那时候的你和我，都能走出枷锁，翻过心里那座山，找到最想见到的自己。

我想，有一天，在山的那一方，一定有着我们最美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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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中的鱿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