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我在路边救下一位走路玩手机的陌生人,在这场事故中我失去了我的双腿,换来的却只有一句「你有病啊?」
我救下的那人是个姑娘,兴许那天是在与异地的男朋友吵架;她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在键盘上飞速跳跃着。
那时在她的世界里,只有正在吵架的自己和手中的手机里男朋友回复的消息。
是想要解决问题呢?还是争论个孰是孰非呢?
她来到路口准备过马路,原地站了几秒她便不顾那抹红色的警告,迈起了步子。
已经刹不住的小货车疯狂对着她按喇叭,她有些不耐烦,抬起头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吼了一句。
「你有病啊?」
她话音刚落就被我一把拉回了安全线内,我则是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随后车辆压过我的双腿,我听到了骨头被碾碎的声音;剧烈的疼痛冲击着我的大脑,出血了么?腿断掉了么?是骨肉相连的断掉了,还是像棒冰一样“啪嚓”断掉了?
还没等我确认,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纱,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手术过后了,医生摘掉了我无可救药的双腿。
得知情况后我并没有像医生预想中的那样大哭大闹,反而是冷静的询问起那天那个女生的情况。
「你有病啊?」
面对我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关心豪不相关的陌生人,母亲脱口而出就是这句话。
仿佛所有人都认为,此时此刻的我应该大哭大闹,然后拽着医生或者家里人的手臂用尽浑身力气大喊。
「还我的腿!还我的腿!」
或许正常情况应该这么做吧?但不知道是因为强烈的疼痛感已经击溃了我的脑神经,还是手术的麻药封闭住了我的脑神经,我并没有那么做的冲动。
我在医院大概躺了两个月就出院了,当初那个被我救下的女生,据说自那之后只要待在这个城市里,便会觉着愧对于我;所以在委托她的父母承担了我的医药费后,拿上行李去往了男朋友所在的城市。
我出院后像家里人讨要了一副电动轮椅,至于为什么是电动的,倒也不是我想要点高科技的玩意,只是我想着若是电动的兴许能让人少帮我点忙。
我在家修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内我练习着轮椅的操纵方式;如何前进、后退、拐弯,我甚至还能给你表演个原地打转。
在一切都熟练了之后,在一个白天我瞒着出门与朋友喝酒聚会的父母,踏上了前往出事前我一直待着的城市的动车。
我托朋友将我开车送到车站,他是会无条件支持我的那种朋友。
「你想好了吗?你真的要走么?老家不也挺好的么?」
朋友叫住了即将进入车站的我,再次拉开的车门表示只要不是我愿意,他可以不嫌麻烦再把我送回家去。
「我想好了,走了~」
我冲他摆了摆手,向前推动摇杆进入了车站里;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我成功的坐上了动车。
几个小时后我再次回到了这座城市,乘坐地铁来到了跟我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公司附近,我给他发了条短信,告知了他我在这附近。
我卡的时间非常准,这个时间通常是他刚加班结束的时间点。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小跑着从公司门口出来,见到我的第一句就是。
「你有病啊?」
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更高兴能再次见到我,或许吧?我猜的。
我们找了家餐馆吃了点宵夜,顺便喝了点小酒;由于明天是周末,所以我们聊到很晚才结束。
「说起来你的行李呢?」
「没带~」
「没带?你不会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喝顿酒吧?哈哈哈哈...」
「放心吧,只是没手拿而已。」
「那你住哪啊?你之前租的房子应该已经退租了吧?」
「定了酒店的,就在这附近,放心吧。」
「那你注意安全哈,我...我先走了。」
朋友起身跌跌撞撞的离开了,他有些喝多了;最近工作上遇到个处处针对他的倒霉老板,让他每天上班就跟坐牢一样。
刚才在饭桌上,给我好好吐了一番心中的苦水,宣泄了自己的不满。
我今晚头一次对他说了谎,我并没定好什么酒店;我并不是没有拿行李,我的行李全在我轮椅的储物袋里。
一个轮椅备用电源,一根手机充电线,一副入耳式蓝牙耳机,身份证,以及手上的一部手机,这就是我全部的行李了。
我驾驶着轮椅赶上了末班车,坐到了当初我来到这座城市后的第一个夜晚所散步的公园内。
当初我还在这里与一位互相喜欢过的女孩子互诉衷肠,如今已然物是人非。
我来到我第一次坐到长椅边,本想伸手感受一下它的温度,可没想到此时此刻上面正睡着一位流浪汉。
流浪汉被我弄醒了,醒来后似乎是被我吓着了,他脱口而出。
「你有病啊?吓死人了。」
「腿断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开口回答他;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随后绕到了我的身后,伸手在我的轮椅兜内摸索着。
他拽出了我的轮椅备用电源,一溜烟的跑掉了;好在手机一直放在我的口袋内,没有被抢走。
我并不打算追上去,也没那个能力追上去。
我戴上蓝牙耳机,播放起了熟悉的音乐,那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随后找了一颗树旁,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我在大爷大妈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醒来,我并不想理会他们,我驾驶着轮椅来到车站。
这次我来到以前租的公寓附近,自我出事后我先前租的房子就被转租出去了;我养了一只猫,本来房东打算把猫给我家里人,但是我的母亲放弃了,于是房东就把猫给放生了。
它是个小笨猫,应该走不远,兴许就在这附近流浪。
我在公寓附近的花坛周围,边找边叫唤着它的名字。
没过多久我便听见传来一阵阵地猫叫声,它唯一记住的就是它的名字。
它从花丛中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伸出鼻子使劲闻了闻;在确认是我后,喵喵叫着跳到了我的怀里。
我抚摸着它的脑袋,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出院后我头一次露出了微笑,你看它都从一只小白猫变成了一只小花猫。
逐渐它在我怀里睡着,这是之前它最喜欢的睡姿;我拿出电话叫了个跑腿,买了它爱吃的东西。
外卖小哥在把东西递给我的时候,兴许是动作太大吓着它了,它瞬间醒来对着小哥哈了一口气。
「我去,有病啊?吓死我了」
小哥似乎有些怕猫,把东西递给我后就马不停蹄的骑上车走人了。
我敲了敲它的脑袋,告诉它冷静下来;随后将袋子里的东西拆开,放在手里一点点喂给了它。
我只给它买了这一顿的量,多余的我没有买,我知道买了它就会面临其他流浪猫的抢食,以它的战斗力必败无疑。
看着它吃完最后一口,我一把捏住了它的后颈皮;这是原先它犯错,我教育它的方式。
捏住后颈皮将它拎起来,它便会跑开躲起来,直到感觉我气消了再喵喵的过来撒娇。
这次也不例外,它跑走躲了起来,又藏到了一个以为我看不见的地方。
我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傻猫~」
离开后我再次来到车站,一路坐到了离附近山上最近的车站;下了车,我驾驶着轮椅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行去。
这山曾经是我刚来这座城市时,遇到的一位许诺过要带我爬这座山,但却一直没有兑现的地方。
我也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机会来看看它,此次来我并不是打算爬它,只是想看一眼罢了。
「真美啊」
我来到的时候本来就已经是晚上了,在我感慨过后,夜色已经深了下来。
我打开手机地图再次确认那个地方,确定无误后,我发动轮椅前往了那儿。
那是山脚下一处湍急的河流,顺着流水会被冲下一座瀑布;大概有十几米高吧?我也不知道,我猜的。
这里的景色很美,伴着月色,河水将大地和天空完美的分割。
不远处的那对小情侣应该也这么认为,若不是如此美景,想必两人也不可能激烈拥吻到旁若无人。
女孩的手已经顺势环绕上男孩的脖颈,而男孩也在不知不觉间逐渐褪去女孩的衣物。
「咳咳...」
就在他们即将打算在此制造新的生命的时候,我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他们。
「卧槽,有病啊?」
他俩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不愧是一对情侣,还真是有默契。
他们被我吓到后,便一溜烟地走掉了。
在他们走后我坐在河边,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聆听属于大自然的声音。
仔细听它就好比一场完美的交响曲,我敲打着轮椅上的手柄,打着拍子。
在乐章到达高潮的一刻,伴随着那种澎湃激昂,透露出自由的音调。
我推动了手柄,融入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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