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晴空万里,我悠然地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享受着阳光沐浴。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把我从睡梦中拉了回来,是爷爷!
“爷爷,你起来了”
爷爷驼着背迈着缓慢的步子,吃力地抬起腿跨过脚下的门槛。我从藤椅上起身连忙去扶,生怕你一不小心就倒下去。
“我想去山上挖点洋芋”你喘着大口大口的粗气一边走一边对我说。六月份的天气,很燥热,我担心你年纪大了吃不消。我问“爷爷,你想吃洋芋我去就行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我把你扶到藤椅上坐着,你没有作声。我看着你一边用手抚摸着白花花的胡子,一边仰着头看天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图片来源于网络“爷爷?”我见你迟迟没有回答我,轻轻的推了推你的手臂。
那时你就像一个三岁的小孩被惊吓了一般,突然抖了一下,转头用空洞的眼球看着我“玥玥啊,爷爷晓得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想再多走动走动”
“什么是时间不多了啊?爷爷”
“时间不多了就是说爷爷要离开你们了,再也见不到咯”然后你焦虑不安的叹了叹气。我假装听懂的样子然后问你“那爷爷,我陪你去吧,我给你背背篼”
“爷爷一个人去就行了,我只挖一点点就行了”
“可是我不放心啊”
“怎么不放心嘛,傻丫头”你笑得眯着双眼,摸摸我的头。
你起身走进屋里,扛着锄头出来,看着你佝偻着腰缓慢朝前走的背影,我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隐隐不安。
我和姐姐在家各种焦虑,我记得当时姐姐还骂了我,说为什么让爷爷一个人去山上,我被姐姐骂得越哭越大声,心里很委屈。最后我正准备出门去山上找你,却看见你端着撮箕扛着锄头回来了,我看着你满头大汗,我飞奔着跑过去接下你的锄头和撮箕,撮箕里面装着几个大小不一的洋芋。
你喘着粗气问我“玥玥你做那样咯,刚刚在哭蛮?”
因为哭过,所以我的声音还在抽搐,我无法掩饰,最终把姐姐骂我的事给你说了,后来,你又把姐姐骂了一通,说我还不懂事,骂我干嘛。当时姐姐那怨恨我的眼神,一下子把我吓得躲到了你背后。
你说想吃洋芋和鸡蛋,我和姐姐说帮你做,却被你拒绝了。
“你们不要管我,我自己想咋个吃就咋个弄,你们去忙吧”你坚决地态度,我和姐姐也没有管你,我们各忙各的。看见你细心地把洋芋冲洗干净,然后回到厨房,煮了几个毛洋芋和两个鸡蛋,你吃完就回房间休息了。我和姐姐见状也没有多想‘应该是太累了吧,所以回床上休息去了’。
直到下午,我和姐姐把饭煮好了,去叫你起来吃饭,我在正门外喊了几声,没有回应。然后我又跑到后面喊,你也没有回应。我跑去告诉姐姐说喊不答应你,姐姐不相信我,然后她也跑去喊,喊了很久,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我们意识到可能大事不妙,担心你出事。
可是我和姐姐都还小,我们无能为力,姐姐吩咐我叫我去山上喊爸爸妈妈,把他们喊回来,我跑得几乎都看不清楚脚下的路,一边哭一边跑。到了山上我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带着哭腔喊“妈,快回来,爷爷出事了”
在山的另外一边,爸爸也听到了。
“你们快回来,爷爷出事了”
我确保他们都听到了,也看见他们在往回跑,我才往返跑回家。
姐姐说她喊了你很久,依然没有任何声音。爸爸妈妈都回来了,问我们怎么回事,姐姐把事情说了一遍。爸爸叫姐姐去邻村家喊奶奶回来。
后来,爸爸弄来了梯子,想要翻进去,因为门是朝里面反锁的。最终成功的翻了进去,爸爸把门打开,我们跑进你的房间。发现,你躺在床上,脸上还盖了一张白纸,手握着拳,搭在木床板的边上。爸爸把你脸上的白纸拿掉,用力地推了推你的身体,发现你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喊了几声也没有任何反应。但是你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痛苦和无奈,反而很安详。
这一次你真的离开了,走得安安静静,没有任何牵挂地离开了。那天大人们都哭了,虽然我还不懂是怎么回事,但是潜意识告诉我,以后我没有爷爷了,再也看不到你了。就算以后再被别人家的小孩欺负,你也不会出现帮我了。以后我和姐姐再也听不到你讲故事了。我突然想起早上你说的话,仿佛你早就知道你要离开了,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自己动手做了自己想吃的东西,然后锁上门,躺在床上,把白纸盖在脸上,然后安心的离开,去了你该去的地方,永远也不会回来。
图片来源于网络我记得你那时有一根旱烟管,细细的,长长的,满身生花斑,但看起来却又润滑得很,几乎你每天都不离身。你还在的时候总是喜欢叼着旱烟管。然后坐在火坑边给我们说你年轻时的英勇事迹,你说你在战场上杀了好多日本兵,你的好几个战友都牺牲了,你说你很难过,也很怀念和战友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虽然很苦很累。
那时候你还总是说姥姥们那一辈是地主,很有钱,可是后来被土匪给抢了,然后搬了家,也没有了钱,从此过上了清贫的日子,每次你说完的时候总是会深深地吸一口你的旱烟管,然后叹气。你说如果没有土匪,我们现在就不会这么穷,也不会让我们过苦日子。
后来,你还没有说完你的事迹,你就走了。那时候妈妈常常骗我,指着天上最亮的那一颗星星说“看,那颗星星是爷爷变的,他在天上看着我们呢”。那时候我不懂,我相信了妈妈说的话,一信就是好几年,直到我上了学。
我多希望我永远不知道真相,我宁愿相信你就是天上最亮的那一颗星星,永远在天上看着我们,守护着我们,如果可以的话。
图片来源于网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