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
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每每读到这个句子,便仿佛听到某种召唤,那记忆的长篙,直直的伸入我的梦境,扒开层层叠叠的荷叶浮萍与涟漪,向梦的更深处探寻,延伸进一片芬芳浪漫之地——那是我青年时代生长的地方:苏湖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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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我们举家搬迁苏湖渔场。这是一片水的世界,渔场居民以养鱼为生,辅以莲蓬、莲藕、棱角、螃蟹等水产品。
那里的风景极美!一眼望去,是遮天蔽日的荷叶,随风摇曳的荷花,道旁一径都是阔叶树,形成天然的遮阳伞,其间点缀着几个身影,挑着鱼食,泛舟采莲蓬,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伴随着偶尔的鸡鸣狗吠,好一片世外桃源!
年少的我没有听说过“智者居于水”,也没有读到过“女人是水做的”,只是贪念那一片极好的风光。
苏湖渔场,美中不足的是交通不甚便利,每个周末,从就读的渔洋中学回到遥远的苏湖渔场,交通工具除了自行车,只有双脚。比起骑自行车在崎岖的小道上颠来抖去,我更喜欢步行回家。既为看一眼家门口的风光,也为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谈。
小道蜿蜒,看不见尽头,我和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也许就是那样走大了脚罢!恰同学少年,但我不会指点江山。聊的都是张爱玲、茨威格的小说,席慕容、余光中的诗篇、孟庭苇的伤感情歌、还有隔壁班上的帅哥、新来的男教师……是那样的恋恋与惆怅!
诗人卞之琳写到:“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在那段弯弯的石子小路上,两个兴致勃勃的少女,你在前面走,趾高气扬,我在后面跟,亦步亦趋,我们一路欣赏乡间的田园风景,而我们亦是别人眼底的风景。
但苏湖渔场竟是我们的乐园,我们划船、采莲、画画、钓龙虾、看闲书,半夜用两把勺子挖个大西瓜。
后来姐去读师范了,那间房成了我一个人的。
很多个有月亮的晚上,夜白如洗。我从窗口望向对面的一道裸露的砖头墙,月光已经把窗与墙之间种植的高高低低玉米苗的影子投在墙壁上,纤细阿娜,随风摇曳。
此情此景,似一个老妇人细数着多年前的往事:“三十年前的上海,年轻的人想着那时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看闲书、听情歌,忘记吃饭,半夜起来写几个字,剖开一只西瓜,好不自在!那时的快乐就是重复和你一起做过的事,憧憬着模糊而风光迤逦的未来。
后来,高中、大学,家搬了又搬。苏湖渔场也是一年比一年残破不堪。缺少新生力量的渔村,不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世外桃源,留下来的人,颓丧、懒散,没有了理想和追求,混着日子。
大学毕业后,去往异乡。一去十多年,在杭州摸爬滚打一圈,异乡也成了故乡,而我们也一直在寻求着另一种人生的际遇。
每每念及青年时代,总是不免心生感慨,也许是一片记忆中铺天盖地的莲叶,也许是一段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时光,都化作多年后一段舌尖上的乡愁,清脆的藕梢、野生的小棱角、满身通红的小龙虾。
再回来寻访故旧,也只是兴致所至,哪里还有我们记忆中的苏湖渔场?
屋后的校园,早已荒芜,只有齐胸的野草,我们曾居住过的小房间门窗紧闭,爬满了蜘蛛网,只见一把锈迹斑斑的锁,房前堆着小丘般的莲蓬的外壳。
在屋舍旁边,是一片宽阔的荷塘,以前是灯火通明,灯影水光交相辉映,夹杂着主妇们隔河聊天的声音,渔歌唱晚,十分好听,如今它们都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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