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燕

燕子飞走，空了鸟巢，谁还记得曾经的热闹？

家里的老人是这个家族的凝聚点，把散落在各地的孩子都呼唤回来形成一个凝聚力。我生长在一个闹哄哄的大家庭里，父亲兄弟姊妹五人。闹，是热闹亦是吵闹。热闹的时候，人心是暖的。吵闹的时候，吵得使人害怕。

爷爷在时家里总是很热闹，过年的时候一大家子的人齐聚一堂说说笑笑。快转钟的时候我都会跟着爷爷一起给先祖烧香送纸，再和家人们一起放烟花，这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爷爷走后稳定家族的责任就落在了奶奶身上，可奶奶是一个没读什么书的妇道人家，自然也没有爷爷那样的男子魄力。记忆中家里第一次大规模的争吵是在爷爷下葬后的一天，缘由已无从查起。只记得当时在堂屋里三叔拿着酒席上用于烧火锅的酒精炉要砸我父亲，而父亲当时手里也举着一把椅子。家里乱糟糟的，奶奶在哭，她的几个孩子打的在打劝的在劝，咒骂和哭闹声总是此起彼伏。之后的几年我们分开过节，那几年的春节总觉得失去了某些意义。

奶奶最初是跟着三叔一起生活的，其他几个孩子也无异议。但奶奶是个在生长在旧社会的女子，那些旧习她也有，观念守旧的她重男轻女多一些，这也成为了之后四叔的不满和话柄。

四个兄弟中也就三叔生的是个儿子，她向来疼爱这个儿子，后来得了这个孙子更是欢喜。三婶却是个风风火火的辣女子，夫妻争吵是有的，孩子不听话打骂也是有的。奶奶看着这个媳妇打她孙子又骂她儿子心气不过，越发看她不顺眼。日子久了矛盾也多了，眼看实在过不下去几个儿子又聚在一起开了场家庭会议。一番讨论后，奶奶最终决定住在我家里。后来的几年开始了轮流去各叔伯家过年，倒也热闹了些日子。

在一起时间久了也发现了奶奶不少坏毛病，或许是过了太久的穷苦日子什么东西都爱收着藏着等到没有的时候在用，可是那一天一直没有到来，因为家里的东西用完就会接着买，从未断过。一次偶然，母亲收拾房间的时候翻到了奶奶藏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过期的零食，长了虫的调料还有一些母亲从店里带回来的小包护肤试用品.......又趁着奶奶没在家赶紧扔了。后来我就再也没敢吃奶奶给我的零食了。

逢年过节的时候儿子媳妇都会过来看她，少不了一些新衣服和新鞋。每次有人来总笑着跟别人说这是哪个媳妇买的，那是哪个儿子送的。奶奶性子古怪虽知那些人的好却是嘴上不饶人，骂起人来也是个厉害角色。父亲总说她的脾气像他外婆，奶奶年轻的时候更厉害。只是现在年纪大了，脾气倒是收敛了可性子却是没变，总爱望着这个儿子说那个儿子，不停的诉苦水，兄弟间的和气也就渐渐的淡了。其实大家都知道其中的缘由但大家多少都有些自己的性子和小九九。

四叔是个爱财又一毛不拔的人，这大概与他小时候的苦经历有关。四个儿子他是离父母最远的那个，小小年纪就去了纺织厂做工，那个地方在那个年代是极偏僻的。日子慢慢苦出来，他也越发的知道钱财的重要性，时间在变人的心也在变。

奶奶在四叔那住不惯，一有争吵就会往我家跑，第一次还会打个电话来接回家，第二次便无音讯。或许是因为有了第一次被父亲教训一通后不敢再打电话过来，便拐着弯的让姑姑和妹妹来询问奶奶是不是在我家。父亲本没想骂他，只是想看看他是否会知道错误主动来向奶奶道歉并接她回家，只是事情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好。一个不去问，一个也不肯说。矛盾就在姑姑的医院里一触即发。

姑姑病重，父母带着奶奶和四叔前去看望。当晚吃饭的时候喝了些酒一言不和便争吵了起来，你句我一句翻起旧账比谁都厉害，话也一句比一句伤人。回来后父亲跟我说其这件事，特别反感四叔临走看望姑姑时独自一人卷起袖子哭的画面。

后来一次去四叔那，他见了我便开始控诉父亲的诸多不是，可我毕竟是父亲的女儿就算他再怎么不是我也不容别人说他。年轻气盛的我与之争论了几句，我看出来他有些难过。事后想想我应该和和气气的劝解毕竟是长辈之间的事情，作为晚辈不该去妄论。我也终于明白四叔在姑姑的医院里哭是真的难受，他以诚心待这个哥哥却换来一句众叛亲离的话。他难过甚至委屈。

有次父亲感叹到好好的一家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是啊，记得去年还是好好的，一起过年，包饺子。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大家笑着哄抢，饭后一起出门看烟花，那样热闹的场面现在依然记忆犹新。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现在这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