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芳爸的话,也引起了她妈的狐虑。她妈停下筷子,用眼瞥着她。情急中,她脑中冒出一条毫无破绽的说辞。
"背五十斤红薯走了二十多里路,出了一身汗,头不痛了,我就没去抓药了。"她轻描淡写地笑着说。
她爸妈脸色轻松下来,女儿无大病,又没花钱,心里自然庆幸与高兴。他们压根没想到,女儿对他们瞒了一件天大的事一一肚里有了遗腹子。
这天晚上,玉芳为这个遗腹子辗转反侧。
永强的遗腹子对她来说很重要,她曾愧疚没有给死去的永强留下谢家的血脉 ,现在没有愧疚了。孩子,成了她对永强最大的念想。因此,无论是儿是女,无论遇到多大的麻烦,经受多大的磨难,她都会生下孩子並将其抚养成人。
现在她要选择的,是将怀孕的事先告诉婆家还是告诉爸妈。
按理,自己此时就住在娘家,应该先告诉爸妈。
问题是,一旦告诉他们,他们就会立马把自己送回婆家待产。
当然,送回婆家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自己怀的是婆家的种。关键是妈那臭脾气和小家子气。她会认为女儿怀了婆家娃,很了不起,一定会盛气凌人,借题发挥,发泄之前对婆家的不满。
如此一来,场面势必尴尬,不仅不好收场,还会影响自己与公公婆婆原本亲切的感情。
想到这些,玉芳决定还是先告诉婆家,听听婆家的打算再告诉他们为好。
她有了主意,心里轻松,一觉睡到天明。
立冬一过,她给爸妈说要到谢家一趟,拿几样自己忘带的东西,随便耍两天。爸妈虽然对谢家无好感,但也找不出理由阻止她。况且她和柱子已将挖红薯、栽菜籽、葫豆、豌豆的农活都做完了。
临走时,她妈教她 : "到那边,你要精灵点,有意无意说手头紧,你婆婆多少都会给你点钱。"
她嘴上说 : "好。"可心里想,"我才不说呢。"
河坝村和兴义村虽不同镇但同县,相隔十五里地,一个多小时便可走到。
玉芳吃过午饭,便向河坝村走去,肩上挎了半书包花生。
她心中有急事,走得自然快,个把钟头,就到了河坝村。
站在村头,望着这里的河水、河滩、田舍、林盘,她感到特别亲切,甚至连空气中的味道,都是那么熟悉。
这里,有永强对自己的爱,有公公婆婆对自己的关怀,还有乡邻们对自己的友善。在这里的每一天,她都很快乐,值得回忆,留念的东西也很多。
她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脚往婆家走去。
走到婆家,她通过虚掩着的门,见一只母鸡带着几只小鸡在院内专心致志觅食,院内一个人都没有,便轻轻将门推开,高声喊道 : "妈,妈!"
闻声出来的婆婆,腰上栓着粗布围裙,手上拿着几根莴笋。一见是玉芳,喜出望外,放下莱,一把抱着走过来的玉芳,激动地说 : "闺女,你来啦,快,快到堂屋坐下,妈给你泡茶。"
"妈,不客气,我自已来泡。"玉芳忙去拿茶杯。
"走那么远,你先歇一歇。"婆婆按着她的手,已将杯子拿在手中。
"妈,这是我爸妈送给您们的半书包花生,您不要嫌弃哈。"
"闺女,你说啥子哦,我咋能嫌弃,谢都来不及。你爸妈身体可好?"婆婆一边泡茶一边问。
"他们身体还可以,没啥大病。妈,这段时间你和爸身体也好吧?"
"放心,我们身体好着呢。"婆婆笑着说。
玉芳发现,婆婆笑起来脸上皱纹又深又密,半月不到,她突然间老了十岁。此刻,玉芳真正理解了那晚婆婆劝自己不要寻短见时说的话,"永强是我一扒屎一泡尿拉扯大的,要说痛苦,我不比你小。"
看着一脸憔悴的婆婆,玉芳唏嘘不已。
"妈,你休息,我来削莴笋。"
"要的,你削莴笋,我来宰昨晚就杀了的兔。今晚请你吃红烧莴笋鲜兔。"说完,婆婆乐哈哈地笑。
玉芳受婆婆感染,也笑起来。二人边做事边唠嗑,气氛快乐而轻松。
晚饭时分,公公和二弟、三弟从沙石场回来,见到玉芳,他们都格外高兴。·
吃饭时,公公特意让玉芳坐在他和婆婆中间。他不断地给玉芳拈菜 : "闺女,这莴笋烧兔又好吃又有营养,你多吃点。"
两个弟弟也争着给她拈菜。
婆婆笑道 : "玉芳,你看,全家老少有多喜欢你。"
玉芳非常感动,连连说道 : "谢谢爸妈,谢谢弟弟们。"
饭后,玉芳抢着把锅碗洗了,把猪儿喂了,然后卸下围腰,对公公婆婆说 : "爸妈,我想单独给您们说点事。"
听玉芳如此一说,两个弟弟知趣地出去了。
尽管不知她要说什么,但她神秘的表情,一下就使公公婆婆神经紧张起来。
二老凝神看着她,屋里霎时很静。
"闺女,啥事?"含着烟杆的公公沉着气问道。
玉芳红着脸,轻轻地说 : "爸妈,我有了。"
"你有啥子了?"公公没明白她这突头突脑的话是啥意思,直愣愣地望着她。
"笨蛋!有啥子了?老头子,你有孙子了!"婆婆马上反应过来,高兴地用手点着公公的脑袋。
公公一听,激动的眼晴都亮了。他把方桌一拍: "好事,好事呀!"随即,他大手一挥,"老婆子,玉芳从今天起就不走了。重活千万不能让她做。隔两天老二去兴义村,告诉玉芳爸妈这个好消息。"
第二天上午,两口子逢人便喜笑颜开说永强有后了,左右邻居自是恭喜声一片。玉芳怀了永强娃娃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下就传遍了这个只有三十二户的村庄。
一上午,玉芳都在村民们春风般的笑容中度过。她为此也沉浸在蜜一般的幸福中 。
可到了下午,村民对她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这改变她一时说不清是啥,总觉得有点暧昧,而且,这暖昧给她心里像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阴影,使她上午的幸福感正慢慢消失殆尽。
婆婆去张二婶的小卖部买东西回来,显的似有心事,眉头紧锁。虽然仍和她说笑,可她看得出来,婆婆地笑很勉强。
她心中突然冒出一丝冷气,不由惶恐和不安起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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