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中医

  乡里的老中医前几年去世了，之所以说他是老中医，老是因为去世的年纪确实挺大了七十多岁，之所以说他是中医是因为他遵循传统的望闻问切那一套，他断脉切脉很有一手。

  他在世的时候眼睛不好，有一只眼睛处于半盲状态，白白的眼珠子上翻着没有一点红丝，老人们都说这是他年轻的时候自己给自己治瞎了，我不信毕竟这是我少时最为崇拜的老中医。

  他那个小诊所，以前就印象极深，从窄窄的小门进去，左手边是一个比较简陋的小厕所，厕所极不显眼，小院里种着蔬菜有豆角黄瓜，藤蔓互相缠绕伸出去很长，诊所里的窗户玻璃是毛玻璃，上世纪九十年代那种，推开双扇门进去有一张大长条板凳，来者可以坐在长条板凳上，等着他出来，他总是戴着一副老花镜，加上一只眼睛半盲，我去看病很少和他对视，他身材瘦长，头发略微花白倒不至于秃头，只是把手一伸等他诊脉，他总是拖着懒洋洋的身子从他那一间出来，随口问道哪里不舒服，然后就坐下诊脉，有时候看看舌苔，拿手模棱几分钟左右，他会静默几分钟估计是在思考脉象，然后得出他的结论进去拿药，药都是放在那种传统中式柜子里，但是里面装满了他从外面带回来的西药，确实有点搞笑和讽刺。

  十里八乡的人都说他诊脉水平极高，但我一直不以为然，他连自己的眼睛都治坏了，不过他并非科班出身，听他们说他属于自己摸索出来的医术功夫，从三十多岁就开始干这个营生，几十年了，诊脉越来越熟练精确。

  小时候感冒胃疼肠胃不好，总是下意识去找这位乡里的平民中医，也都不愿意去医院，大家伙都信任他，毕竟几十年的经验不比医院那些势利眼差，十年之前去街道医院或者市立医院有些时候穿着乡里衣服的几位百姓还是多少有些突兀的，说别人用鄙视的眼光有些夸张，但是嫌贫爱富趋利避害是每个人的本性，所以倒也没什么针对的。

  长大以后去的少了，但每次去小诊所里面住满了人，都是些打针打吊瓶的，前些年为了增大打针的床位，房子向西凸出去一块，那一块原来住着一个单身老汉，去世以后也就变成了小诊所的偏房，长大以后印象最深的有几次，第一次是偏头疼，头疼的厉害于是问他，他说没诊断出什么，当然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愿意说，他告诉我可以去医院查一查，从我自身感觉来说我总感觉应该是脑供血不足，现在很多人熬夜其实就有这方面的隐患，或者一些心脏疾病，我也没当回事后来好几年以后才去了一趟医院。

  还有一次也是头疼，疼的睡不着觉，他给我开了一些中药性质的颗粒，吃了确实管用，他说是什么脖颈压迫神经，脑袋供血不足，但是他愣是给我诊断出了别的毛病说我肝火旺，我是信的，一是因为他的诊脉经验二是最近几年不管是学生体检还是之前工作体检都有一个相关指标上升，但是不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

  有些时候他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总是会让前来问诊的人推去医院，用现代化设备好好查一查，最近几年医院对年龄大的优惠政策越来越多，确实很多人往医院去了。

  前几年去世以后，另一位相对年龄的人接替他的位置，但是此人没有太多经验，只卖汤药还是特别贵的中药，有几个闲钱的经常去买汤药，所以没什么积蓄不建议购买。

  老人去世了，以后只能去医院了，虽然医院查的挺好的，总是缺点什么，每次拿着绿码进去，看着来来往往的冷面的病人护士，从自助机不停的微信支付声，总是下意识想回到过去，小诊所那种氛围好像再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