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桂听了胡教授的长篇大论，心中也觉得有点道理，但并不全面，带着明显夸张愤慨的痕迹。她说：“照您的观点，没有爱情的婚姻反而更稳固一些，是吗？”胡俊卿说：“这个观点可能不被许多人所接受，但事实上的确如此。且不说我们先辈们的婚姻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我们身边这些芸芸众生，又有几个是完全因为爱情而结合的？”
一直在旁边静听的周君实也开口了，他说：“胡兄，您说的这个观点，让我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胡适。他算得上是没有爱情却家庭稳固的一个典型。胡适与结发妻子江冬秀的婚姻属于包办婚姻。江冬秀初通文字，小脚千金，而胡适哩，大才子一个，有才而帅气，还是留洋博士，北大名师，光彩照人，声名显赫。这在外人看来，别说是爱情，连一般人眼中“般配”二字都谈不上。然而他俩却能相伴到老，厮守终生。不过，才子自有才子的观念，他的心中，婚姻是婚姻，爱情是爱情。所以，在家庭稳固之后，又有了与画家韦莲司小姐的恋情，与留学生陈衡哲的恋情，与烟霞洞里佳人曹诚英的“结晶恋”，与徐芳在上海的罗曼蒂克，与犹太女孩洛维茨寻人寻味的情缘，与陆小曼的隐秘的恋情。真可谓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哇！”
莹桂问胡教授：“既然爱情不能保证婚姻的稳定，那爱情的意义又何在呢？如果真是这样，千百年来感天动地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故事岂不是毫无意义了吗？”胡俊卿淡淡一笑，十分肯定地说：“他们的爱情故事之所以感人，之所以流传至今，唯一的原因是他们不失时机的死了。如果他们当初不是殉情而死，而如愿以偿地终成眷属，那么，他们早就被平凡的生活琐事淹灭得无影无踪了。小时候，我们不是经常听童话故事么？故事的结尾往往是大团圆，往往是公主与王子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结婚了，生活幸福了，故事就完了。但是，我们仔细想一想，一对把爱情看得高于一切的人，在以后漫长的没有故事的岁月里怎样活下去？”莹桂说：“所以，您认为结婚是爱情的坟墓？”胡俊卿说：“过去，我的确有这种哀叹。经过这几年的反省，才发觉我们当时都太幼稚，太不成熟了。”
之后，他们又谈了许多，让周君实和周莹桂对胡俊卿身上的“谜”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后来，胡俊卿见时间不早了，说请他俩吃饭，二周婉言谢绝了。莹桂抓个空，上了趟卫生间，留下两个男人说了会男人之间可说的话。
周君实和周莹桂在返途中，对今天的采访作了交流。周莹桂说：“我觉得，他们的爱情悲剧就在于没能在婚后立刻从恋爱时的罗曼蒂克转入平平淡淡的居家过日子，没能迅速地调节好心理机能。他们一直生活在一种理想构建的虚幻之中，一旦从理想的云端跌到现实的坚土上，面对突如其来的俗情烦事，一时思想上转不过弯，立刻就茫然不知所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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