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 有口难言的那件小事

征文 有口难言的那件小事

无论那件事过去了多久，我任然无法忘怀。
现在想来，可能就是在那件事之后，我才忘掉一个孩子的身份，逐渐成长为一个大人。
让时间倒回到十年前，我碰到了一个神仙，他说我是他的有缘人，可以满足我的一个愿望，不过需要我拿点有价值的东西跟他交换。
我点头同意，于是变成了一条柯基。
……

无论怎么说，那个神仙收了我的钱，满足了我的愿望，他告诉我，变身的时间是24小时整，不过如果我后悔了，可以回到这里呼唤他，他就会出现。
我很早就对神仙十分向往，觉得那些法术真的是太酷了，所以那时候我只顾着高兴，对于神仙的消失并没有太过在意。我继续往卖酱油的地方走去，刚抬腿没走几步，就觉得双腿发软，身子整个失去平衡的往前栽倒，事发太过突然，我根本没有思想准备，直到听见耳旁呼呼的风声时，才冒出一个念头，我心想，完了！
结果我稳稳的站在地面上。汪！我轻咦了一声，却发出汪的声音，脑海里想象的磕破膝盖的凄惨亦或是浑身是土的狼狈相并没有发生，我这才发现，现在正四只脚着地，而且因为四条腿并不是很长，自己竟十分接近地面。
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我意识到，现在自己已经是条柯基了，而为了变成这个样子，身上的钱都给了神仙，没有了买酱油的钱，那现在我只好回家，一时间想到家里，刚开始的兴奋隐隐被担心代替。
我没有买回酱油，不知道老妈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耽误午饭的时间，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走回到家门口。大门还保持着我临走前的样子，两扇漆红的大门紧闭，一侧的小窗口虚有其表的半掩着，只要伸只手进去，就能拉开大门的插销。
我的担心变成了事实，现在的大门对于我来说真的是太高了，即便我的双腿直立，也无法碰到小窗口丝毫，我从未想过曾经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现在竟比登天还难。我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窗口，心里有种难言的滋味，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乃至于失落的感觉席满了全身。
好在我发现了一个洞口，这是盖房时在围墙上刻意留下的排水口，这个排水口很小也很窄，但是对于我来说完全够了，我轻而易举的爬进洞口，钻到院子里，身心都被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欣喜所替代，不敢去想家里发现我失踪后的样子。

我小心翼翼的踏进客厅，悄悄地往厨房望去，眼前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烫弯的头发披散开，身材娇小却并不瘦弱，她专心的盯着手机屏幕，以此来打发等待酱油的这段时间，她白皙的手在手机上轻敲，有那么一瞬间，她的手翻向我这边，我看到她手上的老茧，心头一紧。
“呀！”老妈尖叫一声，手机在手指间滑落，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吓了一跳，前腿往后蹬去，在地上打滑。老妈从震惊中缓了过来，她过来摸了摸的我的头，轻声问我，“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想说我进来十分不容易，在门口踌躇了很久……结果只发出汪汪的低唔声。
想要一直靠卖萌来博取同情并不容易，我好歹要来了一片面包，接着就被老妈轰到了院子里，看这样子，大概是收留我了，不过她以为我是条流浪狗，洗澡杀菌之前是不能在屋子里待的。我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因为我已经听见老妈拿手指不停地敲桌子的声音，这个声音表示老妈已经有些等得不耐烦了，我很犹豫，要不要告诉她我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就算告诉她，我该怎么告诉她。声音持续了十多分钟，最终停了下来，我却竖起了耳朵，渴望再多听到点声音。
高跟鞋哒哒的响起，椅子与地面的摩擦声，老妈生气的叹气声，推门声。老妈走到屋外，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出门了，金属的大门咣当作响，余音久久不能消散，我蹲在院子里，仿佛能够感觉到老妈的愤怒。
老妈肯定是以为我又跑出去玩了，我当时正是调皮的年纪，一旦玩起来就忘了所有，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所以老妈并没有生疑，自己做好饭便吃了起来。我一直蹲在院子里，看着比平时要高大的妈妈买回酱油，在厨房叮叮当当，看着在客厅吃饭的背影，突然觉得她有些孤单。

晚上，老爸下班回来，发现我没在家很是奇怪，他问同样刚下班不久的老妈，儿子去了哪，只见老妈白了他一眼冷冷的说，“出去玩了。”听到老妈解释，老爸更是有一些惊讶，这是去哪玩了，一下午都没回来？
我趴在一旁，一直低着头，老实说，这一下午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不好受，院子里虽然经常被老妈打扫，可还是有些土，即便我一直趴着，心里还是有些别扭，此刻听到父母的疑惑，心中的恐惧油然而生。如果他们发现我不见了怎么办？我可是要消失24个小时，这是之前绝对没有过的，先不说24小时之后我该怎么解释，我能够安心的度过这段时间都很难说。
果然，做完晚饭，他们越来越觉得不对，最后竟然吵了起来。
“你说你怎么这么心大？儿子不见了也不去找找！”老爸心里有些焦躁，不禁埋怨起来。
“他每回都跑出去不回来，我能有什么办法！”老妈也很烦躁，但更多的是委屈。
“那你就不会去问问吗？至少知道他去哪玩了呀！”
“他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能跑到哪去啊！”
两人越吵越大声，情急之中老爸还摔坏了一只碗。过后没多久，就听到两个人起身的声响，先是老爸狠狠地推开屋门，大步流星的走到大门外，看都没看我一眼，两扇铁门恨恨的撞击在一起，然后老妈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哒哒哒的小碎步走到大门口，她把大门锁好，临走前还指着我让我听话。我无地自容。
即便是锁上了门，靠着我敏锐的听觉，还是了解到他们先是去了敲了我几个朋友家的家门，进去不一会就出来了，然后他们走到胡同尽头，我猜是去卖酱油的那询问，不一会他们又回来了，他们又问了在胡同玩耍的孩子，我听到我的朋友们齐齐发出乖巧的声音，没见到我。
我分辨出老爸雄浑粗壮的声音，老妈强带笑意无奈与失落的声音，我听到他们偶尔几句争吵，但大多是在询问我的踪迹，我能去的地方的确不多，没多久他们就找遍了，终于，他们喊了起来，他们在呼唤我的名字，一开始先是两个人一起喊，后来是一个声音在先一个声音在后，再后来两个声音中间隔很久才响起，再再后来，天越来越黑，两个声音渐渐分开，在不同的方向响起。
万家灯火亮起，每个声音对于我来说都是鞭打，我终于无法忍受，带着羞愧与后悔从排水口狼狈逃出，沿着中午走过的路飞驰而过，一直跑到最开始碰见神仙的地方，不住的呼唤。

呼唤了好久，神仙终于出现。他还没有说话，我便哭着嚷了起来，“你骗我！”
我怎么骗你了，神仙两手一摊，表示无奈。
“明明你说我是有缘人的，是你说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的，是你说变成动物会特别好玩的，是你说……”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不自信。是的，神仙的确说了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可是并没有说一定要让我许愿，是我觉得有趣，不管不顾的许下了愿望，是我觉得好玩，忘乎所以的交了钱。
都是我的错。
“我想变回去！”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眼泪不住往下掉。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我的哭声，现在这个声音，的确是孩子在哭，我惊讶的发现，我已经变了回去。
老神仙缕了缕胡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小家伙，你看，你曾经失去的，现在又都回来了哦。”
我握了握拳，原地跳了两下，重新感受着作为人类的喜悦，“可是，这些都是我本该拥有的啊。”
老神仙抹掉我脸上的泪水，摸着我的头说，“是呀，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所以你一直都拥有着这些，可是人啊，总是眼睛盯着自己不曾得到的东西，不自觉忘掉自己所拥有的东西，他们以为得到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会快乐，可是他们没有想过，珍惜自己所拥有的，才是最简单最纯真的快乐。”
老神仙的话点醒了我，我匆匆忙跑回家去。

我沿着熟悉无比的路，一直跑到家门口才停下。门虚掩着，就如同中午一样，我看了一眼旁边矮小的洞口，心里滋味难明。
从门口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台阶上，在黑暗中呆呆的坐着，手指尖夹着一根烟，白色的烟围绕在他身旁。
老爸看到我，猛然站起身，红色的火星在黑暗中不断地颤抖，他大步流星的走向我，像一座铁塔伫立在我面前，粗重的喘息声从鼻间发出。
我在原地低着头，一眼都不敢看他。
突然，红色的火星猛然抬到空中，白烟往天上飘去，风一吹就散了，我知道老爸扬起了胳膊，举起了手掌，我知道他将要做什么，也一直在等着他这样做，这是我应得的，我已经流露出完全的悔意，就在这一刻，我闭上眼睛，不自主的缩了下脖子，有风吹过，我感觉时间似乎凝固住了。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在高空的火星终于燃到了最后，尾端的温度不会炽伤手指，但高温的痛觉仍会传到大脑。老爸狠狠地把烟头摔在墙上，头也不回的走回屋里，恨恨地把话甩给我，“回家吃饭！”
刹那间，满屋灯光亮起来。
我看到一桌饭菜，都一口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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