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爷爷奶奶
2000年左右的中华大地,一小半覆上了钢筋混凝土,一小半还是山青草绿,一小半还是黄土枯山,于是便有人在灯光玻璃中载歌载舞,有人在空旷无垠中对月吟唱,而还有人在群山之中与星作伴……
麦黄六月,热浪千翻。在群山之中生活着的人们伏在一片片麦田之中,将汗水滴入泥土之中,来换取一小片一小片麦子的倒下,然后将汗水滴到各处,来让麦子变成面粉。
“把孩子照顾好!”麦田深处传来爷爷的嘱咐,我抬头望去,却不见他的身影,便“喔”地答应了一声,转过身在田头扑到了一只蛐蛐儿,抓到我的堂弟面前,“来,弟弟,给你蛐蛐儿玩,不要打扰爷爷奶奶喔,爷爷奶奶回去给咱们烙馍吃喔”。我那小我整一岁的堂弟却走都走不稳,只顾着咿咿呀呀,也听不清他在说着什么。过了没一会儿,麦田里又传来爷爷的嘱咐声“把孩子照看好喔”。我依旧答应道“喔”。这时候乡间小路上会有零零散散的徒步去镇子上赶集的人,看到麦田里爷孙四人的样子总是会放慢脚步,在听到爷爷的嘱咐是他们会笑着说道“老头子,你让谁照看小孩呢,那么小的两个娃娃,就放在这山高沟深的地里面啦?且让庄稼杀山了,给人家孩子把孙子带好!”爷爷笑嘻嘻的打趣“孙子要带,庄稼也不能荒的呦。”路人笑着离开了,爷爷奶奶继续用汗水换麦子,我和弟弟继续用玩闹混时光。
其实像这种爷孙四个人同时出现在麦地里的情景是不常见到的,但却是山里边人乐于见到的,他们看到我们四个总会微微笑着,或许是因为在群山之中爷孙之间其乐融融是不常见的。而被人微笑着看着的感觉也是蛮不错的,所以我们也很乐于在地里的时候会见到赶集去的行人。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爸爸和妈妈,我堂弟的爸爸和妈妈,他们兄弟两个,妯娌两个,四个人去到新疆打工谋生。期间每年过年回来一次,差不多打工去了三四年。在家里是爷爷照看我们兄弟两个,奶奶去照看庄稼。当然会有庄稼种的多了收不过来的情况。这个时候就轮到我们爷孙四人都伏在麦地里面了。
当然也有即便我们爷孙四人齐上阵也收割不过来的情况。那一年每天的清晨都能听得到爷爷奶奶的争论,奶奶是个急性子,看着满山的庄稼将要荒掉就急的坐不住,每天念念叨叨催促爷爷想办法,爷爷也没有什么办法。爷爷跑去问同乡人“给我家的庄稼地收一下,收完了拿点钱。”同乡人的说法出奇的一致“你家需要了喊将一声,千万别提钱的事。”爷爷是个硬气的人,听到了这样子的回答,再便没有去找同乡人。庄稼成熟的日子一天一天的临近,奶奶一天胜过一天的急躁,时常在爷爷身旁念叨,却总会得不到爷爷的回应,那天早晨还得到爷爷的呵斥“庄稼收不完了就收不完了,老念念叨叨的就能收完啦?”奶奶依旧很急躁,跑出跑进的,在房前房后转悠,望着山和田地叹气。突然对山的人对着奶奶喊“把你家的骡子套上车,过来帮我们收下庄稼,收完了过去顺手帮你们也收了。”奶奶听了很开心,说“好,我让掌柜的套车了。”说完就回来跟爷爷说了这个事,那个时候我和弟弟两个人在午睡,外面的太阳很是毒辣,炙烤着地面火烫火烫的,爷爷不爱让奶奶去,嘴上嘟嘟囔囔的念叨,却还是起身去了骡子棚准备去套车,奶奶更开心了,跑到外面冲着对山喊道“等一下车就套好了,我等会儿就过来了”。对山喊道“不用套车了,你过来帮忙推下车就行了”。奶奶跑回骡子棚,给正在往骡子身上架架子的爷爷说了一声,回房子里戴了个草帽就出门了。爷爷唠唠叨叨的进了门,陪着我们兄弟两个睡觉了。奶奶再次回来已是日落西山,是被两个人搀扶着进来的。
扶着奶奶的两个人满脸愧疚的看着爷爷,支支吾吾的说了些事情的来由。包括奶奶帮他们推车上坡,车下滑了奶奶拉开了他们家的小孩子以及奶奶和车都坠入崖下,“我们收的庄稼还扔在大路上,我们先回去收拾了再回来看”。同乡人满脸不好意思的看着爷爷说道,爷爷本来就不想奶奶去,现在整这么一出爷爷更加的生气了“摔了就在床上躺着么,命里有这么一劫怎么也躲不掉的么,你们先去忙吧。”那两个人支支吾吾的出去了,爷爷出去送他们,奶奶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我和弟弟趴在奶奶旁边放声的哭。爷爷回来了还在呵斥我们三个,“哭什么哭呢,别哭了!”爷爷也正在气头上,说完便出去给骡子闸草,留下我和弟弟和奶奶三个各自不同目的的哭着。约莫两个小时后,爷爷回来了,奶奶还在呻吟着,而我和弟弟却已经跑出去捉蛐蛐儿玩了,爷爷察觉到不对,撩起奶奶的衣服看了一眼:“我的妈呀!”我的爷爷很少会这么发出惊叹,而此时此刻,他却真真实实的说了出来,因为在他眼中的,是奶奶变形的腰骨,顶的皮肤肿起了大大的一块凸起。爷爷赶忙去找酒,是那种奶奶每次赶集都会灌一瓶子的散装白酒。找出来给奶奶在凸起处擦拭,过了一会儿两个同乡人来看奶奶伤势怎么样,进来被奶奶这个样子吓了一跳,爷爷声如惊雷的吼道“赶紧找车上医院”。同乡人不一会儿就喊来了好多乡里的人,奶奶在乡里众人搀扶下,搭上了去往县城的班车。爷爷
在这边家里照看着我和弟弟,心里却急的不行,胡乱弄过晚饭之后爷爷一根接着一根的抽旱烟,我和弟弟追问“奶奶呢,奶奶呢?”爷爷拖人给远在新疆的我们的父母传了话,我婶婶便坐上火车回来了,我爸妈,我叔叔为了生计还得待到过年才能回家。奶奶在医院里接受了治疗后,医生说得住院,得躺在床板上,不能睡软床,我那可怜的奶奶合计了一下,跟爷爷商量了,第三天就出院了,回来到家里爷爷拾掇的床板上躺着。
婶婶没过几天就回来了,伺候着我们爷孙四个的吃喝和山里的庄稼。医生让奶奶在床板上躺起码三个月,可还不到一个月,奶奶就各处干活了,重的干不了,就跟在爷爷后面到处拾掇,腰痛让奶奶麦田里已经蹲不住了,就双膝跪地,一手撑着,趴在地里一手拔麦。那年的收成不错,而我家靠着爷爷,婶婶,以及腰伤了的奶奶愣是没荒掉一丁点的庄稼,这件事让整个乡里都嗟嘘不已,这件事也为我奶奶留下了一辈子的腰伤。
我这一辈子最初始的记忆片段约莫是和我的爷爷,我的弟弟在一起。老式的大梁自行车,特别的笨重,前面有一根横梁连接车座与车把,爷爷在横梁上与后面的座位上分别安装了两个带小孩子的椅子。弟弟在前面横梁上,在爷爷的怀里,我在爷爷后面的座位上,趴在爷爷的背上,我们爷孙三人一起去镇子上赶集去,回来的时候爷爷给我俩一人买了一个雪糕,等回到家,雪糕早已经在袋子里化成了水,奶奶给我们两个一人准备了一个小碗,将雪糕化得水倒进了碗里,我俩蹲在门前用勺子舀雪糕吃。那个时候我约莫不到三岁吧,我的弟弟不到两岁,这便是我此生最早的记忆了。
在此之前发生的一件大事,是爷爷后来提及的,我却丝毫没有记忆。
我的大姨家境比我们家好了不知道有多少倍,我妈妈在新疆的时候,跟我大姨商量着把我要接到大姨家去待一段时间。后来有一天大姨夫开着卡车去倒卖粮食路过我们的镇子的时候,绕到我家将我接到他们家,爷爷奶奶和弟弟望着卡车后面的尘土,我坐到卡车里面当天下午便到了大姨的家里。晚上奶奶做饭时候,跟爷爷念叨这件事,爷爷越想越生气,我那小堂弟问爷爷“哥哥到哪儿去了?”爷爷一下子脾气就上来了,奶奶说道“人家王家的吃喝比咱们的确是好太多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让人家欺负。”爷爷暴跳如雷,大吼道“我李家的孙子,就是顿顿粗粮,那也得是我李家养大成人,用不着王家的米面养活!我明天就去把孙子接回来!”奶奶听了只是抹了些眼泪。第二天爷爷坐了最早的一班车到了大姨家,板着个脸,眼睛里面都是红血丝,我看到爷爷大叫了一声“爷爷!”扑到了老头子的怀里。爷爷只是说“走,回家了。”大姨见到爷爷这个样子,哪里敢阻拦,我跟爷爷当天便回到了家里。这件事大姨至今提起来都对我的爷爷充满怨恨,不明白她的好意为什么让我的爷爷那么生气,我也不会去解释,因为我自己知道我李家人骨子里的傲气解释不清。
那时候的乡间时常会有一些民间术士,观脸测卦的人。还是我不到三岁的时候,我家来了一位这样子的人。他顺着我家的路上来的时候,狗咬个不停,我和弟弟正手拉着手在外面玩,他看了我和弟弟一眼,便进房子里去了,和爷爷交谈甚欢,讨了一顿饭之后便请辞了,爷爷奶奶跟着他出来相送,他指着我的弟弟说“这个孩子眉宇间有盖不住的英气,不用太过苛责,自当成才。”又指着我说“这个孩子面上透露出一丝丝的匪气,如果不好好调教,严加看管,日后很可能会大祸临头!”奶奶听了有点生气,嘟囔着“怎么这么说我的孙子”,爷爷安慰道“江湖艺人么,且随他去吧。”说完那个人就走了。当时只道是句玩笑话,可谁知道他说的在我们长大之后却很是灵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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