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腊月二十三是祭灶之日,中国北方俗称“小年”。这时离春节还有一周的时间。
120年前的这一天,1899年2月3日,作家老舍出生。“我是腊月二十三日酉时,全北京的人,包括着皇上和文武大臣,都在欢送灶王爷上天的时刻降生的呀!”老舍在自传小说《正红旗下》中写道。
“‘春’字跟我很有缘。我的名字是‘庆春’。”老舍在《百花齐放的春天》一文中写道。
在2019年1月召开的纪念老舍诞辰120周年暨第八届老舍国际学术研讨会上,中国老舍研究会会长谢昭新告诉《环球人物》记者:“老舍是现代著名作家、‘人民艺术家’,一生共写作中长篇小说21部,短篇小说62篇,散文318篇,相声、快板、鼓书等曲艺作品75篇,新体、旧体诗228篇。他的很多作品写的是普通民众的生活状况,而中国的传统节日是最能表现这个主题的时刻。老舍对三大节日浓墨重彩:端午节、中秋节、春节,其中尤以老北京的春节写得最有味道。”
老北京有一个非常热闹的春节庙会——厂甸庙会,人们在这条街摆上很多摊位,吃的、玩的,应有尽有。
“吃了我的糖,
到天上多说几句好话”
“按照北京的老规矩,过农历的新年(春节),差不多在腊月的初旬就开头了。‘腊七腊八,冻死寒鸦’,这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可是,到了严冬,不久便是春天,所以人们并不因为寒冷而减少过年与迎春的热情。在腊八那天,人家里,寺观里,都熬腊八粥。这种特制的粥是祭祖祭神的,可是细一想,它倒是农业社会的一种自傲的表现——这种粥是用所有的各种的米,各种的豆,与各种的干果(杏仁、核桃仁、瓜子、荔枝肉、莲子、花生米、葡萄干、菱角米……)熬成的。这不是粥,而是小型的农业展览会。”老舍在《北京的春节》一文中写道,“腊八这天还要泡腊八蒜。把蒜瓣在这天放到高醋里,封起来,为过年吃饺子用的。到年底,蒜泡得色如翡翠,而醋也有了些辣味,色味双美,使人要多吃几个饺子。”
从腊八起,商街上就多了货摊子——卖春联的、卖年画的、卖蜜供的、卖水仙花的等等都是只在这一季节才会出现的。在老舍十来岁时,就总去“帮着塾师或大师哥在街上摆对子摊。我的任务是研墨和为他们拉着对子纸。他们都有一本对子本,里面分门别类,载有各样现成联语。他们照抄下来,分类存放。买春联的人只须说出要一副灶王对、一副大门对等等,他们便一一拿将出来,说好价钱,完成交易。”他在《春联》一文中写道。
老舍是满族人,父亲当过北京城的护军。在有皇帝的时候,学童们到腊月十九就不上学了,放年假一月。儿童们准备过年,差不多第一件事是买杂拌儿。这是用各种干果(花生、胶枣、榛子、栗子等)与蜜饯掺和成的,普通的带皮,高级的没有皮——例如:普通的用带皮的榛子,高级的用榛瓤儿。儿童们喜吃这些零七八碎儿,即使没有饺子吃,也必须买杂拌儿。他们的第二件大事是买爆竹,特别是男孩子们。恐怕第三件事才是买玩艺儿——风筝、空竹、口琴等——和年画儿。
转眼间到了腊月二十三。在旧社会里,这天晚上家家祭灶王,从一擦黑儿鞭炮就响起来,随着炮声把灶王的纸象焚化,美其名叫送灶王上天。在前几天,街上就有不少卖麦芽糖与江米糖的,糖形或为长方块或为大小瓜形。按旧日的说法:用糖粘住灶王的嘴,他到了天上就不会向玉皇报告家庭中的坏事了。
“小年”后那几天,各家各户要把年货置办起来。负债的人家这时理应想一想怎么还债,怎么节省开支,“省得在年根底下叫债主子们把门环子敲碎”。可是许多人家还是把筹钱过年放在首位。《正红旗下》写道,有一次小年,老舍大姐的婆婆家本已负债,“却不知由哪里找到一点钱,买了头号的大糖瓜,带芝麻的和不带芝麻的,摆在灶王面前,并且瞪着眼下命令:‘吃了我的糖,到天上多说几句好话,别不三不四地顺口开河,瞎扯!’”大姐的公公也不知由哪里弄来一点钱,都买了鞭炮。
街上越来越热闹了,祭灶的糖瓜摆满了街,走到哪里也可以听到“扷糖来,扷糖”的声音。在除夕以前,家家必须把春联贴好,必须大扫除一次,名曰扫房。必须把肉、鸡、鱼、青菜、年糕什么的都预备充足,至少足够吃用一个星期的——按老习惯,铺户多数关5天门,到正月初六才开张。假若不预备下几天的吃食,临时不容易补充。
除夕这天,雪花、松枝、爆竹、高香、血红的新对联,各种颜色,各种香味,混合成一片复杂而神秘的景象,使老少男女都感到冷,又感到热,感到严肃,又感到狂喜。冷是天气,人心却是热的;像爆竹,裹扎得紧紧的,到时候一着火即爆发。《老张的哲学》中,赵姑母在除夕这天老掉了一颗牙,她并没有为此事烦心,以为这是去旧迎新的吉兆,于是欢欢喜喜地预备年菜,丈夫也答应给她安一颗金牙。
“除夕要包素馅饺子是我家的传统,既为供佛,也省猪肉。”《正红旗下》写道,“(父亲)找了个小钱,擦干净,放在一个饺子里,以便测验谁的运气好——得到这个饺子的,若不误把小钱吞下去,便会终年顺利……他还去把大绿瓦盆搬进来,以便储存脏水,过了‘破五’再往外倒。”旧社会里的老妈妈,讲究在除夕把一切该切出来的东西都切出来,省得在正月初一到初五再动刀,动刀剪和倒水一样是不吉利的。
《四世同堂》里生活在城郊的农民常二爷,夜半就迎了神,祭了祖,而后吃不知多少真正小磨香油拌的素馅饺子。相声作品《过新年》里专门讲到吃饺子。捧哏的说:“肉切得薄薄的,沾上卤虾油、高酱油、芝麻酱、豆腐乳、韭菜花,嘿!多么美呀!”逗哏的说:“涮过十碟八碟的,再那么一加白菜头、粉条、冻豆腐,嘿!(直舐嘴唇)”“平日我吃四十个就够了……今天……吃了八十个。”“还有半碗饺子汤,原汤化原食!”
除夕守岁,彻夜不眠,也是多少辈子所必遵守的老规矩。常二爷不赌钱,也没有别的事情,但是他必须熬夜,为是教灶上老有火亮,贴在壁上的灶王爷面前老烧着一线高香。这是他的宗教。他并不信灶王爷与财神爷真有什么灵应,但是他愿屋中有点光亮与温暖。他买不起鞭炮与成斤的大红烛,他只用一线高香与灶中的柴炭,迎接新年,希望新年与他的心地全是光明的。他发困的时候,会出去看一看天上的星;经凉风儿一吹,他便又有了精神。进来,他抓一把专为过年预备的铁蚕豆,把它们嚼得嘣嘣响。
夜里12点钟,街上的钟声、汽笛,一齐响起来。新年到了。
过年期间,人们在庙会上购买传统手工风车等玩意儿。
大年初一,男人们在午前就出动,到亲戚家、朋友家去拜年。女人们在家中接待客人。《老张的哲学》里,信奉“钱本位”的老张,是孙八爷两个儿子的老师,也是第一个到孙八爷家里贺年的。大清变成民国后,孙八受新礼教的陶染,颇知道以“鞠躬”代“叩首”,一点也不失礼。可是老张却主张:既是贺旧历新春就不该用新礼。于是非给孙八磕头不可。他不等孙八谦让,早已恭恭敬敬的匍匐地上磕了三个头。然后又坚持给八嫂行礼。幸而孙八还明白:老张是老师,万没有给学生家长内眷行礼的道理;死劝活说的,老张才不大高兴地停止。
孙八受了老张的礼,心中好过不去;想了半天,把小三、小四叫进来,叫他们给老张行礼,作为回拜。小三、小四还年幼,不甚明白什么揖让进退,谁也不愿意给老师磕头。孙八强迫着他们,小三磕了一个头站起就跑,小四把手扶在地上,只轻轻点了几点头。老师却不注意那个,反正有人跪在面前,就算威风不小。
新年头几天,铺户关门,但城内城外有许多寺院开放,任人游览,小贩们在庙外摆摊,卖茶、食品和各种玩具。北城外的大钟寺、西城外的白云观、南城的火神庙(厂甸)是最有名的。老舍说,形容北京的庙会,不必一一描写,只要说“人很多,把妇女的鞋挤掉了不少”就够了。白云观外的广场上有赛轿车赛马的;在老年间,据说还有赛骆驼的。这些比赛并不争取谁第一谁第二,而是在观众面前表演骡马与骑者的美好姿态与技能。
初一天一亮,《四世同堂》里那位常二爷勒一勒腰带,顺着小道儿去“逛”大钟寺。没有人这么早来逛庙,他只是为走这么几里地,看一眼那座古寺。只要那座庙还存在,世界仿佛就并没改了样,而他也感到安全。
大年初二要祭财神,吃元宝汤(馄饨),而且有的人要到财神庙去借纸元宝,抢烧头股香。常二爷家里穷,虽然买了点猪肉,但舍不得放在饺子馅里,必须留到大年初二祭完财神,才做一顿元宝汤。他很早就祭了神,吃两三大碗馄饨,便进城去拜年。有的人家以鲤鱼祭财神。“鲤”与“利”谐音,鲤鱼也象征吉庆有余。《老张的哲学》里的洋车夫赵四,也曾是个有钱而自由的人。他曾在新年第二日祭财神时,买过八十多条小活鲤鱼,放在一个大竹篮内,挨着门分送给他的邻居,因为他们是没钱或吝啬买活鱼祭神的。
老舍的大姐夫多甫到财神庙借了元宝,并且确信自己十分虔诚,新年必能发点财。在白云观,他用铜钱打了桥洞里坐着的老道,用小棍儿敲了敲放生的老猪的脊背,看它会叫唤不会。在厂甸,他买了风筝与大串的山里红。在大钟寺,他喝了豆汁,还参加了抓彩,得回手指甲大小的一块芝麻糖。各庙会中的练把式的、说相声的、唱竹板书的、变戏法儿的……都得到他的赏钱,他被艺人们称为财神爷。“咱们旗人,别的不行,要讲吃喝玩乐,你记住吧,天下第一!”
初五下午1时,在北海举行的化装滑冰比赛开始了。《四世同堂》里写道,有钱的,没钱的,都吃过饺子,穿上最好的衣裳;实在找不到齐整的衣服,他们会去借一件;而后到北海——今天不收门票——去看升平的景象。这时,“海”上的坚冰微微有些细碎的麻坑,把积下的黄土都弄湿,发出些亮的光来。背阴的地方还有些积雪,也被暖气给弄出许多小坑,像些酒窝儿似的。即使1937年北京被日本占领了,这个活动仍保留着。亲日的冠家二小姐还和其他两位小姐表演了个“中日满合作”的节目。三位小姐手拉着手,晃晃悠悠的好几次几乎跌倒,所以只溜了两三分钟,便退了出来。
也有趁年节娶亲的。骆驼祥子就是在正月初六把虎妞娶过了门。虎妞和家里闹别扭,出嫁时没有和父亲说过一句话,没有弟兄的护送,没有亲友的祝贺;只有那些锣鼓在新年后的街上响得很热闹。祥子是拉洋车的,不富裕。那天,他穿上由天桥买来的新衣,红着脸,戴着三角钱一顶的缎小帽。花轿稳稳地走过西安门、西四牌楼,也惹起穿着新衣的人们——特别是铺户中的伙计——一些羡慕。
元宵上市,新年的高潮到了——元宵节(从正月十三到十七)。有名的老铺都要挂出几百盏灯来,有的一律是玻璃的,有的清一色是牛角的,有的都是纱灯;有的各形各色,有的通通彩绘全部《红楼梦》或《水浒传》故事。虎妞很高兴。她张罗着煮元宵,白天逛庙,晚上逛灯。多甫大姐夫也在十四、十五、十六三天连着三晚去看东单、西四、鼓楼前的纱灯、牛角灯、冰灯、麦芽龙灯;并赶到内务府大臣的门外,去欣赏燃放花盒,把洋绉马褂上烧了个窟窿。
老舍在《新年醉话》里写道,大新年的,要不喝醉一回,还算得了英雄好汉么?喝醉必须说醉话,醉话比诗话词话官话的价值都大,特别是在新年。比如你恨某人,久想骂他猴崽子一顿。可是平日的生活,以清醒温和为贵,怎好大睁白眼地骂阵一番?到了新年,有必须喝醉的机会,不乘此时节把一年的“储蓄骂”都倾泻净尽,等待何时?至若年底搪债,醉话尤为必需。讨债的来了,见面你先喷他一口酒气,他的威风马上得低降好多。他说东,你说西,他说欠债还钱,你唱《四郎探母》。虽曰无赖,但过了酒劲,日后见面,大有话说。此“尖头曼”(gentleman,绅士、先生)所以为“尖头曼”也。
新年在正月十九结束了。新年期间的一应节日陈设,都应在十九日以前撤去。天气转暖,大家就又去忙着干活了。
过年期间,孩童在庙会上购买老北京糖画。
只有到了全国胜利的那一天,
才算真正过年
新中国成立前的20多年中,老舍在山东、武汉、重庆、美国纽约等地过着“流亡”的生活。一到春节,他便分外想念家乡。1938年的春节,老舍是在武汉度过的。“街上标语,请求大家节省过年花用,献金政府;打牌者固无暇考虑及此,但决定免去过年,献金纳款者亦大有人在。元宵节,月明如昼,满市花灯;忽然响起空袭警报,马上市寂街空;虽欲暂忘国难,有不可得者。”1944年新年,老舍在重庆写道:“一闭眼,我就走回记忆中的世界,那里有百果的腊八粥、什锦南糖、红白蜜供、走马灯、带琴的风筝,和多少多少别处见不到的东西。越想北平(北京旧称),就越觉得苦闷,倒好像只有北平会过新年似的!”“在武汉与陪都过年,都没有大雪,我渴想那带着雪帽的青松,与垂着冰篱的水车。”那几年的春节,包括老舍家的大部分人过得寒酸。“只有到了全国都鸣起庆祝胜利的炮声那一天,全国到处都能按着自己的习俗自自由由的过年的那一天,我们才算真正的过了年。那时候,我会回到北平,和儿童们玩起走马灯与鱼形鹂形的风筝。”就是在那年,《四世同堂》第一部《惶惑》开始在《扫荡报》连载。
1949年7月,新中国成立前夕,北京举行了第一次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周总理召集主要与会人员郭沫若、茅盾、丁玲等人,说:现在就缺老舍先生了,他在美国纽约,邀请他回国吧。于是老友们共同签名写了一封热情的邀请函,请老舍回国。1949年10月13日,在美国生活了近4年的老舍离开美国西海岸,踏上了归国的旅途。12月13日,他回到故乡北京。此刻,距离他离开北京已经27年了。老舍到达北京的第二天,周恩来总理来到他下榻的北京饭店看望,并对他说:你现在有了用武之地,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了。
1950年春节是新中国的第一个春节。1月4日,全国文联在北京饭店召开新年联欢会,并欢迎老舍归国。茅盾、周扬等发表了讲话,随后老舍致辞。他谈了离美回国的经过,并表示:“我是愿意学习的,如果我还是能工作的话,并愿意参加一切有利于人民的工作。”老舍还当场演说了他刚刚写好的一段太平歌词《过新年》,其中对新旧中国的新年进行了对比:“有钱的穿起绸和缎,没钱的破衣烂袜不遮寒;阔人的儿女是儿女,兜儿里装满了压岁钱;穷人的儿女没人管,捡煤核儿、拉洋车,当作过年……孔宋二陈他的牙爪,国币民财往家里搬;把中国,弄得一干真二净,民不聊生,叫苦连天……胜利的新年这是头一次,工农翻身福在眼前;从此后,大家生产,大家吃饱饭,真正的自由平等到了民间。”
2月7日,在全国文联扩大常委会上,老舍被增补为全国文联理事。5月17日,北京市文学艺术工作者联合会(以下简称北京文联)成立,老舍就任主席,并连选连任了16年,直至去世。
1950年5月17日,北京市文学艺术工作者联合会(简称“北京文联”)成立,老舍就任主席,并连选连任了16年。图为20世纪50年代,老舍(右二)和演员在一起讨论剧本。
回到北京的老舍,又“拾起了”传统新年,先后主持了春节联欢会的创作等相关工作。1952年12月17日,北京文联举行春节文艺创作座谈会,老舍与王亚平、连阔如、张恨水、白凤鸣、曹宝禄、孙玉奎、赵福成、田耕等40余人出席。座谈会决定成立春节文艺创作委员会,老舍担任主任委员。在会上,老舍就如何创作优秀作品的问题发言,说:新中国一天天在迅速迈进,群众文化生活一天天在提高,我们写作品也要求在质上更提高一步。
1956年的春节,老舍参加了一台特殊的“春晚”。在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各行各业的杰出人士欢聚一堂,共同庆祝新中国所取得的建设成就,并把它拍摄成电影《春节大联欢》在全国放映。
节目录制当天,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平原游击队》中的游击队长、“双枪李向阳”的扮演者郭振清神采奕奕地走上了舞台,他用略带口音的普通话开始主持节目:“亲爱的来宾们,现在我们的联欢晚会开始了……”现场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郭振清朗声说道:“今天晚上的节目,要播送到全国。在全国的城市和农村的俱乐部里,在国防前线哨所,在少数民族的帐篷里,从冰天雪地的长白山到海南岛的椰子林,都有人在收听晚会的节目,全国人民一起欢度春节!”
随后,郭振清向大家介绍邀请来的嘉宾,先是介绍了劳模孙盛利,随后转向坐在圆桌旁的老舍道:“这位是每天坚持写作的老舍先生。”老舍站起身来,和大家一起鼓掌。坐在老舍身边的是著名作家巴金,站在他们身后的有《暴风骤雨》的作者周立波,《保卫延安》的作者杜鹏程,电影剧作家孙谦以及话剧《万水千山》的作者陈其通。这时,影剧演员蓝马走了进来,一些少先队员冲上去请蓝马为他们签名。郭振清打趣道:“你们要签名,也要让这几位签,他们是解放江山岛战役里的一等功臣。”说着向大家介绍了4位身着军装、站姿挺拔的战斗英雄宋宗周、孔祥意、柏文品、张义山。少先队员们又涌向了这些英雄。
徐玉兰、王文娟等越剧名演员也出现在了节目现场,在座的还有钱学森等科学家。郭振清将他们一一介绍。当钱学森起身致意时,晚会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紧接着,郭沫若来到了会场,随行的有数学家华罗庚、历史学家范文澜等著名人士。现场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最后,郭振清介绍了时任中华全国工商业联合会主席荣毅仁、北京市工商联主任乐松生等知名企业家。介绍完嘉宾,女报告员安琪预报了第一个节目:北京市少年之家友谊合唱队演唱《我们为你歌唱》。
1956年是中国历史的一个转折点,是中国从新民主主义社会进入到社会主义社会的标志性年头,农业、手工业、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在这一年完成。这部《春节大联欢》反映了那个时代的创作背景。它的第一个节目,就是对社会主义的歌颂和礼赞。时年26岁的著名歌唱家郭兰英在现场为大家演唱了《一道道水来一道道山》,中国著名艺术家梅兰芳表演了《宇宙锋》,侯宝林、郭启儒表演了相声《夜行记》……名家荟萃、喜迎新年。收听广播的全国人民与现场演员、观众一起沉浸在了欢乐的气氛当中。
这是老舍参加的第一台“春晚”。此后,他多次出现在春节联欢会上。在1960年2月的春节联欢会上,周恩来总理和老舍亲切地交谈了很久。
“总要想些好玩的点子来过生日”
老舍之子舒乙说:“父亲健在的时候,他总要想些好玩的点子来过生日。他通常会准备好些糖瓜分给孩子,甚至分给大人。有一年生日,他上街买了糖瓜,用纸包好,然后跑去天桥看戏,又去后台看演员。他由兜儿里掏出纸包,一人分一个糖瓜,说:‘灶王爷上天的时候正是我落生的时候,吃吧,今天是我的生日。’演员们瞧瞧手里的糖瓜,再瞧瞧他,觉得这老头非常可爱。”
过完生日后,就到了“二十四扫房子”。在舒乙的记忆中,父亲对扫房的要求极其之严格,也非常有趣。他说:“北京过去叫‘扫篷’,我父亲也干活,他亲自督战、指挥、动手……我们家有很多书,他让我们排队把书从书架子上取出来,接力赛一样一本一本传出去,放到院子里掸掸灰、晒晒太阳。等到把书架子擦干净,再把这些书一本本摆放回去。我们家的书架子往往有镂空的雕花,需要仔细地把所有缝隙都擦干净。我父亲腿脚不好,他就打下手:洗手巾和抹布,换水……姑娘们在上头擦柜子,我父亲把洗好的抹布扔上去,嘴里喊着:‘接着!姑娘。’如果是把抹布仍给我,就喊一声:‘小子,接镖!’”
除尘后,就是做年饭了。作为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传统菜码是老舍家年饭的必备菜:芥末墩、小酥鱼、烧二冬、豆酱……年饭主要靠老舍的夫人胡絜青来做。“我妈妈做这些传统菜码经过了很复杂的学习过程。”舒乙笑着说,“他们在山东济南生活时,春节期间,我父亲说咱们自己做芥末墩吧。妈妈尝试了几次,实在是不会做,要么是做出来的豆酱冻不上,要么做出来的芥末墩是面的,不脆。这样反反复复地尝试后,做的越来越好。后来芥末墩成了我妈妈的拿手菜,每年都要做好几缸。父亲就去外面宣传,对朋友说:跟我回家,我们家的芥末墩味道特棒儿,管够吃!”
过年吃完了饺子,老舍就进入自己书房,拿一大堆红纸条出来,是早就写好了的谜语,挂在墙上让大家来猜。“谜语是他自己撰的,非常容易猜。比如他随便出一个:哥仨,打一国名,还特别提醒你是在非洲。谜底就是多哥。优胜者赏大蜜枣吃!这个感觉特别棒。”舒乙回忆道。
1953年夏,老舍一家人在院中合影。后排左起为老舍、胡絜青、舒乙、舒济,前排左起为舒立、舒雨。
晚年,老舍喜欢在春节时写对联。1962年2月3日,他63岁生日这天,他的《春联》一文在北京日报发表。文中他为儿女写的春联是:“劳逸妥安排健康多福,油盐休浪费勤俭持家。”他为青年艺术剧院写道:“破浪乘风前途无量,降龙伏虎干劲冲天。”1966年春节期间,他为友人、冯玉祥的秘书于志恭题写对联:“壮丽关山迎晓日,风流人物在中华。”这是老舍的最后一个春节。那年春天,他到北京顺义县陈各庄深入生活。不久后,他创作的快板《陈各庄上养猪多》发表。8月,这位“人民艺术家”走完了为人民创作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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