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的时光

上了年纪的人，总会说当年的东西真叫一个好吃，今不如旧了，现在什么都变味了。我总会暗自发笑，您老人家又在卖弄情怀了，我小时候吃过的牛腩面才真叫好吃……

小时候喜欢跟表哥在广州状元坊附近玩耍溜达，对面太平桥是我们回家必经之路。路上有家面店总是能把我们三魂七魄拉过去，后来我们回家的时候，总会心照不宣地去那里吃碗牛腩面。因为小时候没多少零花钱，我们只能叫一碗分而食之。刚开始的时候都是我先吃，剩一半给表哥。我总是吃得快啊，一口面一口牛腩塞到嘴里一起咀嚼，发现味道不够就再加一勺汤，反正先放嘴里再说。这种固液混合物便是我最早“品尝”的牛腩面。我目测碗内还剩一半的时候，便会自觉推给坐隔壁的表哥，无所事事地玩弄桌下的调料罐。我觉得玩弄调料罐没意思后，便开始看表哥吃。他先把红醋倒在勺子上，然后把面夹起一少许蘸一下红醋，而且小心翼翼地不把醋撒到汤里面。一口面吃完咬一口牛腩，如此反复。半碗面大概需要三勺红醋。三勺过后，面吃光，牛腩也剩最后一口，最后捧起碗喝汤，整个过程简直是一个程序般的设计。

后来我有样学样，吃面沾红醋。我并不觉得好吃，但能跟大我两年的表哥做同一样的事情，我觉得很酷。当时心里总是期盼他会称赞我，可惜一直没有。我们吃面的过程大概只有三句话：你先吃，到你了，走。一碗广式的碱水面只有一个小面饼，就算一个人都吃不饱。我们都是怀着意犹未尽的心情离开，一边舔着嘴唇，回味口腔里的柱侯酱味、香葱韭黄味、醋味，汤味，一边走回家。久而久之，直到今天，我对牛腩面彷佛有一个回味的情结，我脑海里从来没有吃牛腩面吃到饱的经验。我那时还曾经立志要赚够钱，回来这里吃牛腩面吃到饱。

不幸的是，那家店后来关掉了。因为附近是服装市场的关系，它先后成为了卖小笼包，卖笼仔饭，和沙县小吃。而表哥与我，也因后来的种种原因，无法拾回年少时的亲密。

我会回忆，那家牛腩面真的非常好吃，处跟人家说，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到牛腩面。 可能好吃的不是不止那碗面，还有当时吃的青葱时光，那个纯真、无忧无虑，值得我永远回忆的年代，是可一不可再。可能我面前的老食客们，也不小心陷入对美好岁月的缅怀当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