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花园里,一位女士牵着一只柯基犬在眼前嬉闹,我恍惚间以为那只小狗便是我那死了多年的朋友——毛豆,简直太像了。我看得痴迷,心便飞回了二十多年前……
那年我八岁,毛豆两个月大。初次见面时,妈妈将它塞到我怀里说:“以后,这只小狗就是你的小伙伴了,你给它取个名字。”喜欢吃毛豆的我抚摸着毛绒绒的小奶狗说:“就叫毛豆吧!”

妈妈说毛豆是爸爸托人送回来的,是一种叫做柯基的狗——爸爸在离家两百公里外的城市工作——我并不在乎毛豆是柯基还是高尔基(那时我刚读了高尔基的《童年》),也不在乎它来自哪里,我只觉得它是如此娇小可爱,我简直爱不释手。
我把毛豆抱到家里已养多年的花猫面前——我想让它们俩互相打声招呼,认识认识,打了招呼,就等于拜了山头,以后它们便都是我小弟了。可是花猫立马竖起一身毛,猛地就在毛豆脸上挠了一道,然后快速躲开。毛豆嗷嗷惨叫,我心疼不已,觉得花猫太不可理喻。花猫那一挠,拉开了它们俩永远不对付的序幕。
毛豆是一只性格开朗、古灵精怪的狗,它喜欢啃骨头,更喜欢藏骨头,经常将骨头们偷偷藏在家里的每个角落。在妈妈看来,这不是一个好习惯,脏兮兮不说还惹蚂蚁。但我却对此兴趣盎然,每每发现毛豆叼着骨头,便特别注意它,怎么个藏法,并在心里感叹:这小东西也懂得“广积粮”的道理啊。
那时候养狗没有现在那么金贵,以我们当时的家境也没条件买狗粮什么的,毛豆的一日三餐与村里其他土狗的伙食基本一致。好在毛豆从小胃口就好,从不挑食。

毛豆活蹦乱跳,精力充沛,虽然小短腿经常连门槛都跳不过去,每每如此我便会助它一“屁”之力。
毛豆粘我,我更粘毛豆,每当我一放学回家,书包还没放下,便先把毛豆搂在怀里撸上一阵再说。爸爸在电话里教我说:“柯基是外国来的品种,要多给他洗澡,保持干净。”自那以后连着好些天,我每天都拉着毛豆去洗澡,毛豆如临大敌,非常不配合。虽然毛豆很倔,我更倔,在我不辞麻烦、连拖带拽的坚持下,毛豆终于喜欢上洗澡了。可没多久我的热情劲便减弱了,于是毛豆便常走到浴室门口,再回过头来冲我吠……
我懵懂的童年和沉闷的少年,因毛豆而妙趣了许多。我们朝夕相处了七年,直到我去了城里读书,每个月才能回家一趟家。没次回家,毛豆都很开心,发出唧唧呜呜的声音,我听出了它的想念和兴奋。妈妈在身后说:“毛豆不爱在家待着了,一天到晚跑到路口玩。”

在城里读书的第二年,有一天妈妈打电话跟我说毛豆死了。我在震惊中问毛豆的死因。妈妈说:“在家路口被车轧了。”
妈妈说,她将毛豆埋在离家不远的小山坡上。我没有细问——我不想知道毛豆具体在哪一抔泥土下安息。
妈妈说:你别难过!我说:我不难过!
我装作若无其事,假装毛豆不曾来过——不曾来过,也就无所谓离开了。
文/若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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