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姑

我有个大姑，听我妈说她十七岁上就生病去世了。

那个时候的农村人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就知道吐血。

我小时候经常上正房去玩儿，喜欢看姑姑们紡线。总觉得很神奇，为什么手里会有不断的线纺出来。记得两个姑姑对面坐在炕上，每人面前一架纺车。身后左右堆满了棉花和已经纺好的线轴。

农村的房子一般室内都比较暗，虽然是正房，光线也只有窗前还算亮堂。她们仿佛置身于雾气腾腾的仙境中，可能是那些棉花被不断地纺织飞出的微末。现在想想她们每天就在这样的空气中做活儿，一定呼吸进不少的棉花屑，大姑的病是不是和这个有关呢？

我听妈说那时候的人都是恨活计，意思是做活儿上瘾，非得干完了不可。经常一宿一宿地干活儿，尤其是没嫁人的姑娘。这样的人是会被人称赞的，人们肯定是相对那些好吃懒做的人而言的。

而且农村人还觉得不能太娇气太讲究，否则也是不正常的。比如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我想大姑她们一定不会觉得那点儿棉花屑有什么，可如果按今天的空气质量来说，那她们每天就是在严重空气污染环境下劳作，如果再通宵达旦，那时候人也没什么营养，十几岁的小姑娘身体怎么能不生病呢？

我对大姑的印象好像也仅限于此，忘了是不是大姑和我说笑，我不识逗，说不过她们都快哭了。

奶奶会纺纱，可能这也是为什么大姑要那么拼命纺棉花的原因了。那时候织布的流程是先纺棉花，再纺纱，然后在织布机上织布。纺纱好像是几个人合作，地上摆满了线轴，线在空中不知道是怎样汇合分布的，线流动起来的时候真是蔚为壮观。

那时候家家都有织布机。织布机是木头做的，人坐在机器上，用脚踏板控制上下两层交叉的纱线，两个手来回扔梭子，梭子带着一根纬线穿插其间，脚踏一下梭子穿一回，上下交叉的两层经线和左右穿插的纬线就织成了布匹。这样织的布非常结实，除非刀割轻易不会磨损。在老家都是用来铺在褥子最底下，和炕席直接接触，因其耐磨。

我还在想大姑的病，吐血肯定是和呼吸系统的肺部感染有关，而空气不好长期吸入异物是直接导致肺部感染的元凶。现在有一种叫尘肺病的疾病，就是在粉尘环境中导致的。

唉，人类的历史就是这样从未知走向未知，今天的我们也会有很多的未知，而明天的人类依然还会存在新的未知。我们都是在未知的路上给后人提供经验，并不断总结前人的失误，以提醒今人，勉励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