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有一天我妈发消息给我说,你帮你姐改一下毕业论文。
我当时一头雾水。我表姐比我高一届,日语系。我说写毕业论文是自己的事吧?再说日语的毕业论文我怎么看得懂?我妈说你平时自己写东西多,就帮着看看语句通不通顺。
我姐发过来,鉴于也看不明白日文,我只能看中翻的内容。大概讲的是某种图腾象征还是文学比喻来着记不清了。浓浓的翻译腔。我稍微改了几笔发回过去说没什么大问题,从语句来看没什么明显矛盾,再具体的修辞我就没办法了因读不懂原文是什么,也没有日本文化的积累。然后我姐回我:找你也没什么用嘛。
我???
再后来我姐去上海一家日企上班,中途回来我们吃过一次饭。我先到,跟着服务员随便挑了个两人座。然后我姐到了,张口就是一句:怎么坐了这么一个位置?我说这个点人多,而且我也不在乎坐哪。她翻个白眼:你不在乎我在乎。招服务生过来证实确实没空位了。我说将就一下吧?才作罢。饭后逛商场,来到屈臣氏,店员按例像见到肉的狼一样围上来,我说没事我们自己看看,店员就默默跟在我们后面。逛到某个区域我们拿起瓶瓶罐罐,店员插话想讲解一下,我姐眉一皱啧了一声语气恶劣道:别跟着了,让我们自己看OK?
就事论事,和谁无关。我想讲的并不是针对某一个人。
我曾经觉得,可能工作了人就会变。或者说,随着一个人的经济能力,学历水平和社会地位的改变,会影响一个人的品性。一个人的出身不能由己,或者说,曾经的惨痛经历在心里留下烙印,所以在获得一些东西后,极易陷入自我膨胀的狭谷。
朝夕相处的友人,或曾经谦卑谨慎的师长,在取得荣誉和地位后,性情大变。执政者一旦出现个人主义的倾向,又没有旁人加以规劝和谏言,殊途同归,最后都走偏。
所以我在想,这是必然吗?无论这些东西是否真实,人一旦被授予这些物质皇冠,一定就会忘记曾经的自己吗?还是说,所努力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和曾经的自己告别,想要狠狠抛下过去卑微,怯懦,渺小不受重视的自己。
如此地急于跟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想在一夜之间洗清从小沾染的气味。
但是,可能吗?
父母是农民,所以也顺带着厌恶所有农民。自己打工做过服务员,所以后来见到服务员总忍不住颐指气使。手指伸出去指责的每一个对象,其实都是抹不掉的自己。
内心自卑,不能包容全部的自己。连同伤痕一起。
我想说,不是的。不是每个人从一开始就是顺利的。为什么明明经历过的那些辛酸,还要嘲笑如今仍在经受这些辛酸的人们。
张爱玲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慈悲是一个很大的概念。在没有遇见之前都以为只是一个传说。慈悲的另一个化身叫善良。
善良是一种选择,是宽容,是理解。是设身处地的体谅,是适当牺牲小我成全大局。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懂得。
懂得真是一个非常艰深的词汇。什么叫懂?懂的分寸在哪?怎样说怎样做就叫懂了?谁都没有衡量标准。唯一的途径可能只有亲身经历。
你见过急症室声嘶力竭哭喊的人们,生命奄奄一息依然没有放弃的医生和病患本人,见过相濡以沫的爱人有千万种承诺尚未兑现却被死亡分开,见过壮志满酬的年轻人意气风发却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砸偏了人生轨迹。
你见过吗。你见过,才会有感触。那么多天灾人祸,总要有一桩刺痛你的心。
正因为人生无常,所以上天才造出慈悲。要众生互相搀扶。
常常帮助,有时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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