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

梦见阿黎和少年时的山坡。

阿黎袭白色的长裙，领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田园小犬，奔跑在午后的山坡。阳光调皮地追逐着她们，金色的光晕里，一人一狗温馨缱绻。

这是我每次想起阿黎时最先浮现脑海的景象。

阿黎是我的发小，她父亲与我母亲共事多年，所以她家就住在我家的后面，隔着窗户探出头便能唤她。我们常常约着一起玩耍，呼朋唤友地约在屋外的空地上做游戏：踢毽子，跳房子，扔沙包，经常玩至夜深方才散去。偶然我们也会去追逗散养的鸡群，看小鸡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再偷偷跑去邻人的菜园子里采些新鲜的蔬果解馋。野花野草亦不能幸免，被我们摘了去充当过家家时的道具……。童年的印记像镜中模糊的微笑，愉悦却又不甚清晰。我们就这样无知无畏地成长着，终于长成酡颜微绯的少女。

少女时的阿黎极爱笑，一点小事都可以让她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常常笑着笑着忽然想起女孩家应有的仪态，便急忙用手遮住嘴，但跳动的眉眼呼之欲出，逗得旁观者们忍俊不禁。她是那样的快乐啊，仿佛午后的阳光般绚烂闪亮。她明朗的气息是我少年时光里极为明媚的一抹亮色。

彼时的故乡尚有大片的山林，有时我会带着我养的小狗和阿黎一起去山野散步，那里有开满蔷薇的山坡。小狗摇着开花的尾巴一颠一颠地奔跑在山路上。四周的蔷薇笑得正欢，红的、白的、紫的……，朵朵清秀莹润，兴致勃勃。空中飘着麦秸焚烧后的清香，江南的炊烟袅袅而上，缠绵在云端，渐远渐稀。我和阿黎一路低语，交换着少女的心事，时不时会听见阿黎银铃般的笑声。

如果光阴能停驻在无忧的少女时代多好。我们就不用历经后来那么多的惆怅。我们在正青春的时候忽然就断了联系，是因为搬了家还是我的抑郁?往事渺远，我想不起缘由。总之我们失去了彼此。

再相见时，我正打点行装准备奔赴昆明。阿黎带着她七岁的儿子约我吃饭。我们坐在透亮的玻璃窗前诉说分别多年的境遇。却原来我们的失联不仅仅只是我的抑郁，曾经那么阳光的阿黎居然也抑郁多年。我大为惊讶，红尘真的有这么多倦怠么？阳光的背后总藏着破壁而来的阴影。好在我们都走出来了，可以云淡风轻地回首过往。

只是阿黎不再像从前那样不经意间就放声大笑，她成熟稳重了很多，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岁月原可以按照它的意愿打磨每一个人。

阿黎的儿子陪着我刚刚学会走路的闺女玩耍，女儿摇着小手开心地咧着嘴。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阿黎的发丝间跳动，温暖和煦。

今夜在遥远的异乡，打开记忆的阀。流水的光阴倾淌，阿黎剪着齐额的发，目光晶莹，白色的裙裾开在种满蔷薇的山坡。故乡的山林依旧，阿黎清脆的笑声穿透了尘埃，点亮了菁菁岁月。

阿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