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悠闲地走在大街上。
街上人很多,在高处看,像条泥泞的河。人也很杂,卖力吆喝的商贩,鬓角别着黄花的少女,白袍的书生,执剑的少侠。
半空中有淡蓝色的光影一闪而过,那是电子眼以每小时三百千米的速度在街上画圈。它们不知疲倦地把一帧帧的画面投递到云层上建筑的光屏上,因为这是那些大人物想看到的世间百态。
当然,电子眼也起到维持治安的作用,但兰德是不相信的,他阴谋论地认为这只是为了满足云上那些大人物的窥私欲。而那些寄望于电子眼的可怜人,都是他下手的对象。
耳旁传来早间新闻的声音,新税法的颁行,文举武举的预热,还有即将到来的元夕。
不过这些都与兰德无关,他在错肩而过时关掉了老人别在腰上的收音机,老人并没有察觉,一面走一面冲怀里的孙女微笑。
今天是来休假的,他对自己说,但是观察已然成了一种习惯。他打量着身前女子的曼妙背影,两秒钟后他发现自己前面是个男人。他感到屈辱,于是快步走过的同时,顺走了他的钱包。他甚至抬头朝东北角微笑了一下,一秒钟后,淡蓝色的光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这是天赋。他的雇主都这么说,他倒不这么认为,都是生活所迫,他想,然后他注意到自己面前站了一个男人。
“嘿。”
他笑着打了个招呼,他胆子很大,但这次却感到慌乱。那件老旧得近乎寒酸的黑袍包裹了男人纤瘦的身躯,男人微微偏了偏头,眼睛微微眯起,然后开始微笑。
兰德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花了几秒钟来明白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在那个男人面前全然赤裸,而他自诩洞察一切的眼睛此刻却一无所获,这种信息上的不对等,让他生出了想要逃跑的想法,但他很快压抑住了这种想法。
太蠢了,我不能这样做。
他的额头开始有细密的汗珠,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男子偏了偏头。
“要不要跟我学魔法?”
男子突兀地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很温柔,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诱惑。兰德勉强笑了下,摇摇头。
魔法吗。
那可是中世纪的产物了。
看见兰德的表情,男子温和地笑了笑。他随后自嘲般地摇摇头:“也是,这个时代,谁还相信魔法,谁就是傻瓜。”
说完他停下来,灼灼的目光停在兰德身上。
兰德不愿面对他的目光,低下头道了声歉。
“对不起,但是我得走了。”
“不再考虑一下?”
男人摩挲着双手,兰德抬起头,看见他双眼里满是希冀。
“不了,嗯,谢谢。”
男人有些失望的转身离去,兰德望见他背在身后的口袋,里面放着一个圆滚滚的水晶球。他想起了自己小偷的身份,于是伸出右手试探性地摸了一下。
指尖触及到水晶球的瞬间,一股温和的力量似乎要吞噬兰德的手指,他在惊吓之余抽出手,回头的瞬间,好像看见一道白光闪过。
什么玩意儿。
兰德吓了一跳,快步离开了长街,回到自己在城南的窝棚。
查尔斯还没回来,他应该是在街角的酒肆,也许他今天不会回来了,但最好是永远也别回来。
兰德和他的临时伙伴挤在这个不足十五平的小房子里,如果有一天查尔斯被抓进牢里去,他就可以把一米二的小床换成二米二的大床。他坐在椅子上,往嘴里塞了个面包,点燃了煤油灯开始在几上画图,长街两旁的店铺,电子眼绕行的轨迹,衙门的方向,捕快的数量,这是小偷的自我修养,兰德拿下面包,灌了口水,门突然开了。
查尔斯摇晃着走了进来,他一手提溜着酒瓶,另一只手狠狠地摔上门,满面红光,看起来十分高兴。
“你猜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兰德继续埋头作画。
“你绝对猜不到。哇,我们真是太好运了。”
查尔斯说着又抿了口酒,他的红鼻子一瞬间显得更红了。
“我们?”
兰德依然没停下笔,他清楚查尔斯的秉性,他对于金钱的渴望,一般是源于对酒的渴望,他不太相信一个酒醉的人能发表什么高论,只是象征性地问上一句。
“城北有一个庄园,嗝——”
兰德皱了皱眉头,查尔斯眯着眼睛,继续说道:“城北有一个庄园,人都走光了。”
“你从哪知道的?”
“你别,别管,我有我的渠道,你还不相信我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们俩联手,国库也给它搬空喽!”
查尔斯睁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兰德,像是望着一袋金子,兰德看见他眼里闪着星星,他画完最后一笔,揉了揉酸涩的手腕,把油灯熄灭,往城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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