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使玉然
图|网络
“嗯?母亲节!”舍友不经意脱口的一句话,却莫名拨动了我心底的一根弦。
“老妈!”无数个日日夜夜,我真想亲口当面对你说出这两个温暖优美的字,哪怕在梦里。
今年的清明节,踏上故乡的路,渐渐映入眼帘的瓦房,熟悉又陌生。已经离开十多载,五味杂陈的思绪如点点滴滴的雨水,哗啦啦打凉我的身心,视线亦不听话地模糊起来。记得我两岁时,膝盖被一个锋利的东西扎伤了,鲜血直流,我捂住受伤的膝盖,没骨气地仰头“嗷嗷”大哭,你不慌不忙,从泥墙上撕下一个蜘蛛网,想贴到我的伤口,我不情愿地移开受伤的膝盖,扁嘴生闷气,你二话不多言,硬生生给我贴上了,伸手擦干我脸上的泪痕,然后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女孩子就应该有点男子出息,以后没有我,看你怎么办?”多年后,想起这句话,明白了你一直希望我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样,遇到麻烦的时候,有泪不可轻弹,学会去克服。可是我轻易失言了,如果你还在世,会不会责怪我,没出息。因为你离开了十几年,我偷偷地哭过好多次,好多次了……说千万句“对不起”,可以吗?
姐姐轻轻地戳我的背,“插上。”回过神的我,接过她手里的香烛,一边插入松软的地面一边在脑海中拼命地搜索你的模样,一张瘦削蜡黄的脸隐隐约约地浮现我眼前,不苟言笑、善良勤劳的你终于清晰可见。
夏日的晌午,晴空万里,你正和邻居老婆婆闲聊家常琐事。我、姐姐和妹妹在相通的两个小房间里快乐地玩躲猫猫,玩累的我们,决定先暂停休息,姐姐嘀溜转了眼珠,说出了一个馊主意。
“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我和妹妹异口同声。姐姐不知哪找来的一根拳头大的木头,举高,愰了愰,接着补充:
“谁敢照着脑袋打一下?以后阿娘去集上买了奶糖,我让出来,给敢打的人吃。”妹妹害怕地往后退缩一步,眨巴着一双大杏眼,期待我的表现。我吃了雄心豹子胆,抢过姐姐手里的木头,看着硬邦邦的短粗木头,我倒吸了一口长长的凉气。余光瞟一眼姐姐,虚张声势,照准自己的脑袋“咣当”一声,迅速扔下木头,钻进你的怀里,不停地揉揉脑袋瓜,表面假装痛哭,心里偷偷地坏笑千遍万遍。你不明所以,一时惊慌失措,问来问去:
“怎么了?头怎么了?”我不敢抬头,生怕你识破我善意的“诡计”,死死地搂住你的双膝,将表演进行到底。
“呜——呜,姐姐让我拿木头打自己的脑袋。”你半信半疑,瞥见站房门后面的姐姐怯怯不安,向姐姐招手示意,并怪骂了一顿,但怪骂间满满的窝心。我立刻喜笑颜开,抽离你的双膝,拾捡地上的塑料飞机,看着你,傻呵呵地露出了破绽,你幡然大悟,气笑了一会儿,眼角多了一褶皱纹。
此后,我反复重演,你反复配合,仿佛一场看不腻的电影,我刚满六岁时,你给结局画上了万般无奈的句号,留下的是我无尽的思念。
思念久了,抱怨便悄悄混水摸鱼,慢慢侵蚀十九岁孤独的心灵。
高三成人礼,我穿上班服,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校园,周遭都是学生和父母聊天发出“咯咯”的欢笑声,忽觉无一角落容身。我默默退回教室,从作业本撕下一张白纸,生气地写下了两个关于你的字:“妈妈”,然后摔笔,恼抓起桌上的纸,揉皱,再打开,撕碎成屑,扔进桌子里。“嫉妒”瞬间夺走了我的理智,对你产生不可理喻的恨意,此恨意因为成人礼末尾主持人口念一首赞颂母亲的诗歌,烟消云散。头顶烈日,坐立烦躁,暗暗嫌弃,把表演节目略掉会死吗?我想赶快逃离,逃离旁边同学的父母时不时投来奇怪的目光,打开伞,仿佛找到了一堵高高的防卫墙,紧紧挡住那些令人不舒服的目光。恰逢其时,一字一句娓娓道来、真情流露的诗飘进耳朵,绕呀绕,我又想你了!泪水喷涌而出,像没关的水笼头,你柔情似水的爱使我不忍心去恨。
有一天清早,我身上莫名其妙地冒出密密麻麻的小红包,奇氧难忍。未读书的你,以为我碰上了脏东西,幼小无知的我呆呆地看着你用奇怪的法子给我“驱魔”,竟觉得你有一点神圣。第二天天边鱼露肚白,我推醒你,手爪子不停地挠肚子,你掀开我的衣服,手忙脚乱,拉开抽屉翻来翻去,翻出了不堪入目的几毛钱。帮我换了一件花粉色衣服,带我到村外看诊,走了长长的路,终于抵达目的地,就诊的是一位七十多的老奶奶,慈眉善目。老奶奶查看我身上滋生的串串小红包,对你说道:
“没事,打完针,拿药擦擦,过几天就好了。”你松了一口气,伸手摸摸我毛茸茸的头发,脸上的笑容美丽多了。那一刻,我已经许了一世的承诺,你陪我成长,我陪你白发苍苍。
时间如一阵龙卷风,卷走了我大部分的记忆。谁曾预料,承诺变成了遗憾,我可笑地徘徊原地十几年,倔强地认为你一直在老地方等待我,后来发现这只是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幻想。
#新中式宠妈艺术#老妈,下辈子再好好爱你最近,读了八月长安的《你好,旧时光》,里面有一段话:“对于幼年的余周周来说,生活从来都不是辛苦的。漫长的路途、风雪、骄阳……这些都能够被幻化成某种神奇的背景,而她早已脱离了真实的世界,以某种特别的身份,活在另一个国度里。”真的挺羡慕余周周,单纯善良、聪明伶俐、坚强勇敢,有妈妈、乔哥哥、陈桉和林杨的疼爱和保护。没有你的生活,我是不是应该像余周周一样把对你的思念幻化成某种神奇的背景,活在一个被你关心、呵护的国度?我知道你不会同意,因为你喜欢现实,一如当初面对残酷的时代,你毫无畏惧,选择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六姐妹养大。
我三岁时迎来了第三个新年。正月初二你领着我们三姐妹去外婆家,我总爱走几米就习惯回头张望一下,你拉了拉我的小手,眯眼笑着说:
“别担心,下午就可以回家了。”
看,你多理解我,只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你总能尽收眼底。
如今,我依依不舍地回头再回头,身后早已没有了你的身影,下辈子给我个机会,好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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