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房子》第八章

作者: 凡省 | 来源:发表于2020-12-18 11:03 被阅读0次

    自从听玉梅说了那一回事,我晚上就睡不安稳了。我回去以后,把一楼所有的灯都打开,认真地检查了楼梯扶手,甚至把漆面和接缝都看了一遍。按说我只要问一下玉梅是哪一栋楼就行了,但这话我问不出口。睡觉的时候,我把门在里面反锁了还不放心,抽空去五金市场买了个插销,到后勤借了工具,装到了门上。睡到床上了我就想,是不是找个人一块跟我住,反正地方大着哩。你是不是想着我要寻女娃了?我要说不想你肯定要骂我自欺欺人了,不过说实话,这事情,只能是看缘分,强求不来。

    但恰恰就在这时候,童曼瑶向我表白了。

    五月底,天突如其来就热了,热得长袖衬衫都有些穿不住。单位的规定,不到夏至,不允许私自换装。这规定我能理解,但一年一年气候变化不同,非要等到那时候,岂不是身上都捂出蛆了?一出侧门,我就把衣服脱了,朝肩上一甩,端端地往刘嫂的小卖部走。食堂的饭油水少,又是大锅,时间长了就吃不出香。离得老远,我就喊:嫂子,一个大碗油泼!刘嫂正在扯面,裤带面像条松紧,在她手里高了低了,手再一松,面条就像长了眼睛,一头扎到锅里,在水里翻腾着。她也喊:好好好,要粗的吗要细的?我不管长条椅上的油星,往上一坐,二郎腿翘起来就开始剥蒜。嘴里说:小伙子嘛,你说要粗的细的?她揪了一疙瘩新面,朝案上猛得一摔,说:好,那就粗的,粗的吃上带劲,顶饥!

    刘嫂把面一端上来,我就站起来圪蹴到凳子上了。这你怕不懂,我们关中人吃饭都爱蹴着吃。我取了筷子把葱花和油泼了的辣子面往匀了搅,搅好了往嘴里送一筷子,口再张着撂进去一瓣蒜。刘嫂却不走,站到边上看我吃。我觉得怪怪的,把筷子往碗里斜着一插,说:嫂子,有啥事?她脸上的汗从鬓角上往下流,流到下巴,就吊住了,说:咋样,香着么?我知道这女人是个人来疯,只好说:香!香的很!说着又吃了一大口,故意吸溜得猛。但长面甩起来,一点辣子油就溅到我衬衫上,当下红了一坨。我没有做声,刘嫂果然高兴了,高声问我盐的轻重,辣子的多少,再要不要调些醋,身子都倾过来了。我余光看见她下巴上那一滴汗已经由半圆变成椭圆了,害怕掉到我碗里,急忙说:你手艺恁好的,还加啥呀,啥都不用,嫂子。有面汤么,给我来碗面汤。她说:好,你等着。顺手捏走了我从碗里挑出来的一根青菜,那青菜上有个虫眼。

    面汤端上来,放到我手边,刘嫂拉了板凳坐到我旁边,说:呀,小伙子就是精神,怪不得你一过,女子们一个个都眉来眼去的。我心里说女人上了四十果然不羞不臊,嘴里的面还噙着,就赶紧笑,心里想幸亏嘴里有面,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应付。面才吃了半碗,剥好的蒜吃完了,我在盛蒜的盘子里找大的,说:嫂子,你看这里面尽是蒜皮,都看不见蒜么。刘嫂端起盘子,往桌上一倒,骨碌碌滚出几个蒜来,说:你不要看这蒜小,嫂子这是头窝蒜,头窝蒜吃着香。我笑了笑,手里抓了几个,才要剥,她却说:来来来,嫂子给你剥。我急忙扭了身子,说:欸,不用不用,你不管,嫂子。她手都伸出来了,又缩回去,脸上却看不出尴尬,说:那好,那好。起身走到灶上,把锅里的面汤一瓢一瓢地往泔水桶里舀。我吃着饭,腿蹴麻了,身子一动,地不平,板凳晃了一下,刘嫂看见了,叫道:皓子,你小心些。我看她一眼,笑了笑,说:哎呀,嫂子,坏了我给你赔两个。她说:我是怕把你摔了。刘嫂的男人是个瘸子,在角落里吃饭,嘟囔说:话多的很!刘嫂手里的瓢在锅台上敲了一下,说:吃你的饭,屙屎占不住你的勾子!

    饭吃毕,我嘴里叼了根猴王,挺着肚子,摇头晃脑地往单位走。嘴里的烟朝天上一吐,一股子就冲着撵太阳去了。我脚底下的影子只有三尺长,一步不离地把我厮跟着。走到侧门,雷大头正值班,他说:皓子,饭把你吃成女人了!我说:女人好,女人寻对象不愁。给他扔过去一根纸烟。他没接住,从地上捡起来“噗”地吹了一口,衔到嘴里,咂了咂,似乎是吃了一粒沙子,朝地上唾了一口唾沫,说:皓子,你狗日的是故意的吧?我说:人不行,不要怪路不平。他把烟点着,说:今晚上来啊,到时候摊子支好等你!他这是叫我打牌哩,我摆摆手,说:没有钱!就朝前走。他在后面喊:你不来不热闹嘛!我转过去,大声说:你狗日的真把我当女人啦?他说:你要是女人,我早都把你糟蹋了!雷大头他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冷笑了一声,转身又走。他还在后面喊:晚上你去呀不去?狗日的……

    走到湖边,湖面上波光粼粼得,像是把太阳碾成了末,均匀地跟洒花椒面一样洒到了湖里。三只鹅在水里游,一只挡住一只的半个身子,不时把头往水里扎。风一吹,已经比乒乓球还大的绿疙瘩就点缀在桃树的枝股上。我顺手摘了一个,拿到手里了,却不敢下嘴,知道它身上的毛要是入了口,再吐都吐不净。但摘下来了,再就放不上去,心里便发了恨,骂自己手恁痒的,连自己都管不住。瞅了瞅四下没有人,把果子放到了桃树根底下,走了,又回头看了两眼。

    巧的很,办公室里没有人。身体的生物钟就像上了发条的闹钟一样,到时候了自然就响,正是午休的时候,我坐了两分钟,困得眼睛便闭上了。迷迷糊糊地听见门外有了脚步声,也不敲门,径直进来。我听出来是童曼瑶的高跟鞋,眼睛眯了条缝,看见她手里拿一根狗尾巴草,用大拇指和食指转着,草穗就抖起来。她一看见我趴着,脸上兴奋了一下,但不出声,扑过来,悄悄半蹲到我旁边,把草穗往我鼻孔里送。鼻毛一动,我痒了,把鼻梁上的肉皱了皱,眼并不睁,只用手一扫,说:谁呀?想死哩!喉咙里“嗯嗯”地出声,像是睡觉时换姿势一样,把头也换了个方向,故意出着粗气。童曼瑶得意了,偷着笑了一声,绕到我背后,继续拿草戏弄我。我给你实话说,我等的就是这一下。看准她的胳膊,猛得抓住,顺势一拉一扭,她就坐到我腿上了。我用嘴把她手里的草叼了,说:你轻狂啥哩?看不见大爷我正睡觉嘛。“噗”地一声,把草吐到了地上。她脸“唰”地红了,扭捏着,说:你把人吓死了。头埋得低低地,眼睛不知该往哪儿看。我说:你把我的美梦打搅了,我没有寻你的事,你还嫌我把你吓着了?她身子扭动着,要挣扎出来,但我又继续鼓劲了。她说:你放开,放开。用手推我的肩膀。

    欸,我问你,你有没有这样过?就是当你看见别人打情骂俏的时候,你心里就厌恶的很,又是翻白眼,又是在心里骂,但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却从来不问是不是有碍观瞻。我反正是总结了,这事情主要是看跟谁耍,在谁面前,你觉得呢?童曼瑶把她的胳膊揉了揉,坐到我对面,又开始给我介绍对象。最近一段时间她总是来,嘴一张不是给我说市场部鸽子的长短,就是给我说财务部燕子的深浅,好像我离了飞禽走兽,生活就不能自理一样。刚开始我还应付着,故意开些玩笑,后来就泼烦了,不搭她的话,拿一片镜子对着挤脸上出来的痘痘。她把卫生纸递过来,说:你不要挤那个,挤了要留疤的。我把卫生纸接了,在脸上轻轻一蘸,纸上就有了红点,鼻子闻见纸是香的。说:不挤老感觉痒痒的,想挠。留疤就留疤,男人嘛,恁好看干啥呀?说着把纸折了折,又要擦,她指了我一下,说:你把纸撂了,我给你再取一张,脏的很!我说:还能用么,就撂了?眼睛把她瞪了一下。她不说话,笑了笑,看我挤一下,她就嘴咧着吸一口凉气。

    我把镜子一放下,童曼瑶把她的身子往下伏了伏,我看见她脖子上戴的玉石吊坠滑到了腔子里,里面幽暗着,但有一条沟。她眼睛把我盯着,问:皓子,你啥时候把自己往出嫁呀?我笑了笑,说:有八抬大轿抬我的时候。她说:哟,你以为自己是大家闺秀啊。我还是笑,说:这你就不操心了,好马就得配好鞍,要穿就穿皮袄,不穿就精身子!她脸上有了一丝失意,但马上恢复自然,说:噢……怪不得你看不上我给你介绍的那些。我看她正经了,也说:唉,那倒没有,咱是几斤几两,咱心里有数,我刚跟你开玩笑哩。她眼睛猛得睁了一下,身子朝前扑了扑,手拍到桌子上,说:你说真的?我说:真的假不了,假的肯定不真,你说哩。

    童曼瑶一听这话立即端庄了,把头发理了理,别到耳朵背后,整个脸蛋就露出来,像是要专门给我看一样。两只手一只压一只放到桌上,说:其实我今天来,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她眼睛扑闪着,我就笑,说:随便。她嘴撅起来,说:你咋没劲的很。朝我翻了白眼。我说:那你先说不好的吧。她又端庄起来,说:我这回好好给你推荐一个,但你不一定喜欢。我说:这是坏消息?她使劲把头点了点,说:啊。头一点,头发甩下来,她又理了理。我说:那好消息哩?她立即笑起来,脸上的酒窝就深了,说:这个人虽然不是最漂亮的,但是特别地善良,特别地可爱,特别特别地好……她的特别字咬得重,音也拉得长。说完了,俏皮地把我盯着。

    很明显了吧?童曼瑶这是给我挖坑哩!人有时候就是糊涂,但其实我觉得糊涂着好,起码不费脑子,要是走一步看两步,吃着上一顿操心下一顿,世上的事情,哪能都顾全了呢?再说,男女之事的种子,早在我心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了。

    下了班童曼瑶就到湖西楼等我一块回宿舍吃饭。王爱云一边关电视,一边说:哎呀,一刻都离不了,粘的跟胶一样!童曼瑶把头扬了扬,说:你不服气你跟我王哥也粘嘛。童曼瑶说的王哥是王爱云她男人,在餐饮部当厨师。王爱云脸故意伸过来,脖子歪着,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扇了两下,说:唉,我上了年龄啦,我还要我的老脸哩,不像某些人。说着朝我挤眉弄眼。童曼瑶扑过去踢,王爱云跳了一下,避过去,说:呀!瑶瑶你现在咋跟那些老男人一样了,不是动手就是动脚?童曼瑶说:你知道为啥那些人要动手动脚?王爱云一时反应不上来,眼睛瞪着,说:为啥?童曼瑶往前撵一步,高声说:就是你把人家得罪了!又一脚踢过去,王爱云“哇”地叫了一声,跑出去了,嘴里说:皓子,姐明天要吃糖哩,你要是拿不来你就不要进办公室啦!

    吃过饭天还没有黑,太阳剩下少半个身子,像是人爬墙,墙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和眼睛上面的额颅。才出了宿舍门,童曼瑶就喊叫着要出去浪呀。我急忙给她使眼色,意思是保安都立在门口看着哩。她不管那么多,嘴撅得很高,说:咋啦嘛,咋啦嘛!又说:你等着!我才要问等什么,她已经跑着上了二楼。很快出来,换了件连衣裙,长长地几乎盖住了脚面。牵牛花像长在裙子上一样,腾腾蔓蔓挽着花子。我眼睛把他斜了一下,她头一扬,“哼”了一声,走到了马路上。我撵上去说:到哪浪去呀?浪是拿钱浪哩,你拿嘴能浪个啥名堂?她把我瞪了一眼,说:呀!老张,我发现你咋这么啬皮的,谈恋爱都一毛不拔啊!我笑了笑,说:你才发现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她走到我前面,胳膊张开转了一圈,腰下就倒着开出了一朵花,说:君子一言,就应该驷马难追哩。我说:你是君子啊?她不说话,认真地一脚一脚踢裙边,连衣裙就鼓了瘪了,瘪了又鼓了,我说:你慢一点,不要把自己绊了。她说:我高兴!跑过来把我的手拉上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往后看了一眼,后面没有人,觉得手里像握了个刚煮出来的鸡蛋,手心里烧出了汗。

    从外面浪回来都十点多了,童曼瑶磨蹭着不愿意回宿舍。走到了一颗树底下,头低着,把连衣裙上的腰带在手里解了又系,系了又解。我用食指刮一下她的鼻子,说:回去吧,来日方长。她身子扭着,像在摇呼啦圈,似乎委屈地说不出话。我说:一下子就情感泛滥啦?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啊。她头抬起来看我一眼,看不清脸红不红,反正感觉是红了,笑一下,轻轻打了我一拳,头又低下去。我捉住她的手,放下去,把垂下去的腰带系住,说:那是这吧,走,跟我回红房子。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她“扑哧”就笑了,说:你想得美!跑着去了。跑到宿舍门口了,转过来,身子朝前倾着,两只手在嘴上做了个喇叭的样子,轻轻地说:回去......我点了点头,她就笑了。

    我进了大铁门往红房子走,觉得身子轻得有些飘。我知道我是得意了,仰头看了一眼女生宿舍二楼的窗户,窗户里透着光,人像皮影一样在里面晃动着。似乎是谁在脱衣服,胳膊长长地伸着。我急忙扭了头,正巧看见雷大头从红房子2单元出来,裤子在手里提着。出了门一转身,“滋滋”的声音就传过来,像是猛得开了水龙头。尿毕了,他仰着头,长长地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然后开始摇头晃脑地打尿颤。我朝他喊:你狗日的把冬青烧死了!他把头回过来,朝我咧着嘴笑,没有关上的门里透出的光把他映成青面獠牙的魔鬼,说:总比把人憋死强!说着又颤了一下,一手提住裤子,一手上去捏住了嘴里的烟,头歪着猛得吸了一大口,把烟头弹了出去。烟头在空里划了个弧,飞下来几点火星。他把烟吐了,开始紧裤带,说:耗子,来来来,正到美处了!我说:你让我犯错误呀?他说:屁大个事就犯错误呀?吃喝嫖赌你占全了么?占不全就算不上!说着朝门口走,又转过来说:你没有媳妇没有娃的,你害怕啥呀?我“哼”了一声,心里说:老子现在也有媳妇了。

    这一去,是不是就算同流合污啦?我避开那泡尿,进了门。脚底下尽是瓜子皮,花生壳,塑料袋,啤酒瓶,还有一股子脚臭味。我用脚把垃圾往开拨了拨,喊道:成了猪窝了!一伙子人嘻嘻哈哈地笑,有人就给我扔过来一根烟,我接住了,看了是五块钱的白沙。点了叼在嘴上,雷大头牌早已抓到手里,顾不得看我,说:呀,你干净的很,你以为就你有西服啊。有人附和说:就是,耗子,干净得一肚子都是屎,行了行了,来,坐坐坐!

    卧室里两张单人床合到一起就宽了,床上坐的是雷大头,刘嫂她男人胡瘸子和两个看起来像二流子的村里人。四个人围了一圈,鞋都脱了,两条腿盘着,烟把眼睛熏得横眉侧目地插手里的牌。靠窗还摆了一张方桌,几个保安也是围着耍牌,工作服也不脱,敞着怀,叼着烟。我坐到雷大头跟前,他说:上来么,上来么。我一想上去了还要脱鞋,而我的袜子破了个洞,大拇指已戳出来,就说:唉,我又不耍。他说:干看有啥意思?到时候皇上不急太监急。我说:你打你的。他抽出个对子,甩到床上,说:那你只准看,不准言传啊。我说:话多的很!我当然知道“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话,但我给他说,他哪里能懂呢?雷大头下了几张牌,看了我一眼,故意拖长了声音说:皓子啊,你狗日的把事弄成啦!钱没有白撂!我有些糊涂,说:啥弄成了?话一出口,想起来他指的是童曼瑶。他揭了张小牌,呸了一声,瞪我说:装啥哩装,下午有人都从宿舍跑出去看你去了!客房部那么多女人还不够你,好事都叫你占尽了!他故意扯着脖子喊,其余的保安都嘿嘿地笑。我就笑了笑,他又说:我手底下兄弟都瞄了童曼瑶多长时间了,让你给得手了。我说:是吧?这我不知道。说着朝桌子上看了一眼,有一个保安就说: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再不要提!我抱了个拳,说:哎哟,对不起了,兄弟。雷大头把我的手一打,说:狗日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童曼瑶多好的女娃,其他的咱不说,只说是个前台,旁人就知道咋回事了!

    又一局打完,雷大脑袋眯着眼睛插手里的牌,一张牌却掉了,他急忙用手盖住,看其余三个人也都忙着插牌,才捏起来。用胳膊肘把我捅一下,说:耗子,你经理恁骚的,没骚到你跟前?我仰起脖子,灌一口酒,说:你看谁都骚的很,人家跟前老男人多的很哩,轮不上我。他用膝盖把我顶了一下,说:你长的帅么!从手里取出个连子,一把摔到桌子上,说:八九十,要不要,要不要?没人要,他接着往下下牌,说:哥一天到晚在院子里转哩!啥事情不过我的眼?

    牌一下完,雷大头就赢了。他腰往前一倾,两手往里招着,像是热了,朝自己扇风一样,说:来来来,掏钱掏钱。几个人不情愿地掏了钱,撂过来,雷大头收了,握到手里蘸着数,又把钱角往开展。胡瘸子开始洗牌,雷大头说:哎呀,不耍了,不耍了。一个二流子说:把钱赢了就不耍了?再来再来!胡瘸子跟着应付,说:就是就是,这才几点嘛。雷说:明天还上班哩,散了散了!另一个二流子面无表情,眼睛从雷的裤裆扫到脑袋上,语气生硬但不容反驳地说:再来。眼睛瞪着,额颅上的皱纹拥出了几条沟。雷大头陪着笑,说:明再来,明再来,今就算了。二流子“嘭”地一声拍了桌子,大喊道:不来就把钱掏出来!一伙子人眼睛齐刷刷地就看过来了。

    雷大头看他的人都转了过来,不知是嫌丢了人,还是给他壮了胆,他也大声说:哎呀!吃屎的还把屙屎的顾住了!二流子把他花花绿绿的胳膊举起来,指着雷的鼻子说:你他妈的说啥哩,你再说一遍!胡瘸子把那人的胳膊往下拉,说:算了算了。雷大头火也上来了,把袖子一挽,头一横,说:我他妈就说了,咋?

    二流子甩了胡瘸子的胳膊,攥起拳头,“啪”就打到雷大大头脸上了。雷也不甘示弱,一个正踹,将二流子蹬得滚到了床底下。二流子起身又扑上来,胡瘸子把二流子抱住,哭丧着喊:甭打了,甭打了。多大个事情嘛!二流子猛地将胡推开,在地上捡了个酒瓶,手猛得举起来。雷把手一挥,示意后面的人上来。看样子事要闹大,我坐不住了,一把将手里的啤酒瓶给摔到地上,“嘭”地一声,人都站住了,我骂道:打锤子打,来来来,看今谁能把谁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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