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又见拾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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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儿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她过去这一年的遭遇,只是觉得她好像有些不同,变得客套,温柔,甚至有些丧气。最后她说会来看我,那时候我不敢问,但我知道,她受了很大的委屈,太大而无法言说。
我们都是话少而厌世的人,谁也不主动给对方打电话煽情,即便是遇到天大的困难,也只是打开聊天窗口,一遍一遍的描述这件事情,又一遍一遍改,到最后自己都觉得小题大做了,便简单说一句我想你。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这样,但她只要简短的给我发一句:你在就好了。我便能感觉到,她出事了。我们都遵守成年人的友谊规则,不说便不多问。于是这种神秘的感情,竟然坚持下来了,没有厌倦,只有日复一日的想念。
那天我很难过,我给伍儿说我想一个人去古镇,那个游客少到几乎没有的小镇,我们曾经一起去的古镇,伍儿只回复一个字‘好’。我在码头看到一个女生坐在石柱子上,背影像极了她,拍下来发给她看,开玩笑的说:
“你说是不是心灵感应,我在这里遇到了你”
我发完消息继续往前走,那个女生转过来对着我笑,是伍儿,竟然是伍儿。
这几年来我们很少关心彼此的生活,只是大概能够知道对方在哪一段时光,是丧气的,绝望的。我们一见面便哭,却不知道该问候什么,伍儿轻轻拍我的背,“说过要来找你的。”那天我们在小镇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一起躺在那张陌生的大床上,木质的床头还算精致,床单和被套都是白色的,很纯洁的那种颜色,伍儿一直抓着我的手,不停地抠我手指,还和以前一样。
“你的城市果然如你所说不太热闹。”
那时候我以为她是对这两天的行程发表感想,还笑说:“是吧,待久了会更无聊。”
“姜,我是不是变了?”
我转过头去看她的时候,一行泪正从她的眼角滑向耳朵,她是个极要强的人,从来都不在别人面前哭的。我顺手关掉了灯,她捏了捏我的手,我知道她在给我说谢谢。
“其实也还好,变得不太爱说话了,不过你原来话也不多。”
“以前不说话是害怕说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以为她会接着说现在的。
“我退学了,这一年进了警察局,遭受了冷暴力,我还想自杀来着,真的,你差一点就见不到我了。”我并没有太惊讶,我知道她来找我一定是发生了很大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么糟糕。
“李语(伍儿的大学室友)的男朋友请我们吃过一顿饭,那时候他们刚在一起,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我的号码,总是给我发一些奇奇怪怪的短信,我暗暗地提醒李语,说他不是很好,可是你知道,女人一旦沉迷于爱情,是盲目的。后来她还觉得是我要拆散他们,有一天她报警说她东西被偷了。我柜子从来不锁的,但那一天竟然被锁上了,警察撬开我的柜子把我带回了警局,姜,你相信我吗?我从不拿别人东西的。”
她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有转过身来对着我,还好灯是关着的,我一点也不想看到她眼神里的绝望。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真正的孤独,我全然不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院长让我请父母到学校来解决这个问题,要他们承诺我不会再偷东西。你知道吗,他还说让我自己请家长是给我留最后的体面,呵,可笑吧,那时候我想的是:一个快死的人要什么体面。”
“那……后来阿姨他们去了学校吗?”
“我哭着在大街上走了很久,遇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大叔,我买了他所有的糖葫芦,又给了他500块钱冒充我爸,他陪我去学校办了退学手续。那天办手续格外顺利呢,可能我真的该离开了,我走出学校大门的时候还对自己说,就算他们求我,我也不会再回去,可是后来冷静下来了,谁吃饱了撑的会来求我。”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安慰还是打趣,再或者要不要聊点别的。过了好久我才说:
“那些糖葫芦呢?”
伍儿大概没想到我要问这样没头脑的问题,一时间被逗笑了,笑完又接着哭:“我以后再也不想吃糖葫芦了,我吃了整整一周。”
她离开学校后一个人悄悄的在我的城市待了两个月,这样的处境的确是不能回家的,那时候她可能还没想好要怎么给我讲,又怕打扰到我,便胡乱地找了个工作。称心如意这个词是她描述给我的,可我并不这样觉得……我看着她每天出门都如同上坟一般的表情,我就知道,这个“称心如意”的工作,到底是怎样。
我从学校搬出来住,除了工作、上学的时间,我们都待在一起,和以往终于有些不同,我们不再提起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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