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正义

　　简单的正义，就是兔子因为吃草破坏了草坪，狐狸以保护环境的名义把兔子吃掉了，狐狸是正义的。狐狸因为吃了兔子犯了杀生罪需要被惩罚，所以老虎把狐狸吃掉了，那么老虎就是正义的。

　　01.石磊的故事

　　石磊十二岁，家住沁泉村，很胆小，性格懦弱。

　　原本家里还算过得去，一年前年父母在开车到城里去做买卖，因为生意的事情多喝了几杯，回来的路上出车祸走了，从此石磊只能和奶奶相依为命。

　　父母在世的时候，大多数的现金流都用在买卖上了，家里的现金本来就不多，能留给石磊的少之又少。不知道情况的债主还找上门开要过债，看家里的情况也只能自认倒霉。这样的情况村里在给一些贫困的补贴，姑姑接济一些生活费用，也算能算过得去。

　　在姑姑石秀梅眼里，石磊算不是太大负担，这个年代给口饭吃，保证个温饱不算困难。孩子内向胆小不爱说话成了亲戚们见面时候常常会谈的问题。

　　“石磊，见了姑父怎么不说话啊？来姑姑家别见外，想吃什么和姑姑说，姑姑给你做。”

　　石磊没有回应，低头玩着手机。

　　这个手机是父亲走之前留在家里的旧手机，生意人总需要那么几部手机来应付事情。手机电池容量不够或者听不太清楚这样原因给更换下来，旧手机给石磊用。父母忙的时候顾不上，就会给石磊手机，他一玩能玩一天，也不耽搁家里的事情。

　　“这孩子，太内向了，将来怎么办啊？”

　　姑父叨叨了一句，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姑姑瞪了他一眼，识趣的走了。

　　因为姑姑知道，这个姑父口直心快，再说下去就是什么父母不在了你要争气一类的大道理。

　　有些话题在石磊面前是禁忌，尤其是在父母不在这个事情上。姑姑早就发现如果谈到这个事情，石磊就会一个人生闷气，手机也搁在一边不再玩耍了。

　　“中午姑给你做你爱吃的烧馍，听姑姑的话剥掉蒜去，晚上把衣服换下来姑姑给洗一洗。”

　　过了有一分多钟，石磊回姑姑的话。

　　“嗯，知道了，我剥蒜去。”

　　姑姑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石磊有时间理她因为一局游戏打完了，她听到了游戏结束的声响。

　　姑姑又嘱咐石磊道：“一会你哥哥王强回来了，你就别玩手机游戏了，别惹你姑父生气。跟你哥哥学学，好好学习干点正事。”

　　石秀梅的孩子王强比石磊大五岁，在县城上一中，平时住宿在学校，周末回一次家。今天是王强回家日子，石磊也知道这天姑姑会做一些好吃的，所以来姑姑家蹭饭，这已经是惯例了。

　　剥蒜，然后打游戏，摘菜，接着又打游戏。

　　“妈，我回来了。”

　　这局游戏没结束石磊赶忙手起了手机，姑父王树平时不多说话，但是在王强的事情上看得极其严格。

　　有一次石磊和王强当着王树的面玩手机，王树很生气的给两个孩子都揍了。

　　王树高喝道：“都是你，给我家王强带坏了。”

　　那次晚饭还没动筷子，石磊就被姑父王树给赶了出去，走的时候屁股上还挨了王树两脚。

　　这两脚给石磊涨了记性，王强回家不能当着王树的面玩手机游戏就是底线了。也因为这个事情石磊躲着王树，也不愿意多说话。

　　大人们总是不讲理，王树不在的时候王强和石磊也偷偷玩，自己家孩子没学好都是别人家孩子带的。

　　王强进门看见了石磊，高兴道：“石头也在啊？吃完饭一起出去玩。”

　　石头是石磊的小名，平日里大家都这么叫。

　　“好的哥。”石磊的声音很小，只有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王树很不悦的道：“就知道玩，先写作业。”

　　王强道：“明天星期天，有的是时间。”

　　“先吃饭，今天做了不少好吃的，吃了和石头去看看你姥姥，别太晚了。”

　　“知道了。”

　　然后王强向着母亲做了一个鬼脸。

　　02.一起玩游戏

　　晚饭后刚八点钟，石秀梅给装了点东西让王强带过去，都是一些家常的东西，晚上做的烧馍有一些提前拿出来放凉了一并带回去，这是给石磊下周换一换口味用的。

　　两家的距离算不上远，也就走十多分钟可以到达，前几年装了路灯后村里的路就变得好走了很多。对王强来说这去看姥姥才是真的放假，有老人做挡箭牌两个孩子能躲在石磊家玩到晚上十点多。

　　王强出门的时候带着王树的手机走的，理由是方便和家里联系。王树也知道他要干什么，这事情也不适合拦着，就由着他去了。

　　“奶奶，我哥来了。”

　　“强强，快过来，来姥姥看看。”

　　老人身体不太好，自从儿子走了以后身子就差了很多，平日里对孩子们的溺爱都写在了脸上。不管是石磊还是王强，老人看见就欢喜的很。

　　“姥姥，我来看你了。”

　　说话间王强很快的把母亲石秀梅带的东西挨个拿出来给自己姥姥看了看，接着再给一样样的收拾起来规整好了。老人看着孙子干活麻利也很欣慰，王强母亲让交代办的事情就这样很快办完了。

　　姥姥问王强在学校住宿和学习的事情。王强成绩并不突出，总是回避着大人这样的问题，就东拉西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

　　一边说着一边不忘记瞟两眼石磊的手机，游戏从出自己家门的时候就开始挂上了，十分钟的路程两个孩子走了半个小时才到。

　　王强忍不住道：“姥姥，我和石头去里屋玩去了。”

　　老人也看出心思不在这里，道：“去吧，一会回家别太晚了，当心你爸来找你。”

　　“我知道了。”

　　老人看两个孩子的耐心都在玩上，也是没有办法。

　　进屋后两个孩子在里屋撒开了打游戏，现在终于没人打扰可以痛快的玩耍了。

　　“石头，冰住了。”

　　“知道了哥。”

　　“干的不错。”王强很开心的大喊道。

　　就这样兄弟两个配合拿下了一血。

　　“石头，快回去。咱家的塔被攻击了，防住了。”王强提示道。

　　可在拿到一血后的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战场的局势就发生了逆转，上路失守了，自己方的塔被打爆了。

　　“放大啊，赶紧的。你干什么呢石头？”王强大喊着，然后把手机扔在床上。“得了，又输了。你不是每天都练吗，怎么还这么菜。”

　　“刚手机卡了，技能没有放出来。”石磊自知理亏，狡辩的声音小了很多。

　　石磊低着头，王强看着眼前这个小表弟王强就气不打一处来，每次都和一个受气包一样，唯唯诺诺不敢大声说话。

　　“你这手机太破了，想办法换个新的才行。”

　　王强心情不好，但是看着石磊手中那手机屏幕上还有几道裂纹，也只能就此罢了。现在的石磊不比过去，虽然吃喝不愁，但是要像别人家孩子那样快乐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还距离太远了。手机这种东西在孩子的世界里面算得上奢侈品了，对石磊来说有一部破手机也比没有强的多。

　　“石头，让你帮我练的号的怎么样了。我爸妈看得紧，下月竞技场我可是要用的。哥哥我打不上排名，就不带着你下副本。”

　　王强想起了网游的事情就问了起来，像他们这样没钱充值的学生只能靠消磨时间做任务升级。

　　石磊小声道：“升，升了不到一级别。”

　　王强追问道：“不到一级啊？那装备呢？还有，我的内力给练满了吗？”

　　石磊再次沉默了。

　　王强拿过手机自己登陆了账户看了一下。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在他看来的三件小事情，石磊居然一件都没有办成。

　　王强一手钩住石磊的肩膀，心平气和的说。“石头，给哥哥解释解释，哥哥不生气。”

　　03.简单正义感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石磊的手机太旧了。

　　挂机进行游戏打坐的时候总是会电量不足，然后就关机了。平时下副本什么的失误太多，甚至有两次中途因为手机关机被踢出了队伍，日常组队很困难。最让人王强生气的是工会组织活动，两边工会相互刷屏对骂，石磊都不太会骂人，结果被整个工会给鄙视了，工会的贡献值被会长调低了，工会任务也没完成，原计划的工会装备奖励装备也就这样没有了。

　　“让哥说你什么好呢，你得有一些男子汉气概，上网就得会骂街，这还需要哥哥教你吗？我觉得你得先学会骂人，骂人懂不，不敢当着面骂就在网上骂。那些不道德的人多的去了，骂他们也不用怕。”王强说完看石磊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很弱鸡，但是这么弱鸡让他难以忍受。

　　“来给你看看新闻，看看这些留言，学着点。”王强拿出手机找了一些消息给石磊看。

　　“叮咚”一声响。

　　王强顺手点开了，是一条关于十三岁少年犯罪的案子，作案经过令人发指。

　　“石头，就差一岁，看人家干的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看你那怂样，我可没有你这么怂的跟班。石头，胆子大一些，你这个年纪做什么错事都会被原谅，要胆子大一些知道吗？”

　　石磊盯着手机上这些消息，又看了看王强，点头表示答应了。

　　“我先走了，你自己玩吧，你那破手机该换了。下次能不能组队一起玩还不一定呢。”

　　这天王强玩的不够尽兴，不到十点就从姥姥家出门走了。

　　石磊知道哥哥说的对，那些不道德的人就应该被惩罚，拿起自己的破手机开始翻起来。渐渐的石磊知道怼人了，只要是热点的小事情下面都会有石磊的留言。

　　“这些人渣都应该死全家！”

　　“看热闹的都该死！”

　　“……”

　　正义感是个好东西，能让一个人自我感觉良好，互联网上的正义可以变得如此简单，因为放狠话获得愉悦感。

　　04.那个不哭的孩子

　　沁泉村的一名十三岁少年陈壮失踪了，星期六一早出去玩，直到晚上也没有回家。陈壮父母找了一整夜，亲戚朋友们都跟着一起找，村里见过的人都问过，就是没有找到。

　　陈壮的父母想了很多种可能，最希望的是孩子贪玩没有回家。事与愿违，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有人在村东头的烂尾楼后面的乱石堆里面找到了陈壮，尸体已经凉透了。最可怕的是现场还有一具尸体，身材高大像个成年人，比陈壮高出一头来。

　　沁泉村的村东头，村集体建的一栋六层小楼，距离村子有一段距离，这地方平时很少有人会来。这栋楼因为违规使用耕地的问题被停工了，上面发文要求拆除并限期恢复耕地原貌。这种赔钱的买卖没人愿意做的，村政府拖拖拉拉拆了半年也没有进展，渐渐的这里变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时常会有孩子们来这里玩耍。

　　警察很快到了现场，带队的警官姓吴，叫吴克峰，是一名老警员了，带着几名年轻的警员负责处理这起案件。

　　现场很快拉起了警戒线，楼上楼下能查的都查了一遍。

　　所谓人死如虎，虎死如羊。一开始发现时候村民没人敢靠近去看，警察到来后，很快另外一具尸体的身份也确认了，叫马志伟。马志伟和陈壮都在上初一，两个人是同班同学，平时在学校里面能玩到一起去。

　　“记录一下，从尸体的情况看是当场死亡，两人的死亡原因是落地时候脑部受到撞击所致。经过勘验后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性，但也可能孩子闹着玩失足掉落了下去。从尸体情况看马志伟的死亡时间是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陈壮的死亡时间是在昨天晚上七点到八点之间，详细的时间要看法医结果，要排查当天接触过的所有人。二人从六楼坠落，六楼的现场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从脚印看当时现场应该至少还有三个人，都是小孩子。”

　　吴克峰一边描述着，现场的警员飞速记录着关键的内容。

　　马志伟不是沁泉村人，是距离沁泉村三公里的另外一个村子的，马志伟父母在外务没时间带孩子，孩子有爷爷奶奶照看着。马志伟身材高大，是村子里的孩子王，出事前马志伟和爷爷奶奶说去朋友家玩耍，晚上不回去。这事情常有发生，爷爷奶奶也就没有在意，两位老人确实管不住这个孙子。

　　很快马志伟的爷爷奶奶到了现场，在现场辨认了尸体后，两位老人几度哭到晕厥过去，不敢相信自己的孙子就这样没了。

　　沁泉村并不大，几个小孩子在村里一起玩耍经过的地方很快就会有人看见，吴克峰口中的三个小孩子被迅速找了出来。

　　十一岁的陈峰，小学四年级，是陈壮叔叔家的孩子。

　　十二岁的陆晓明，小学五年级，父母都在县城打工，由家里的老人带着。

　　十三岁的石磊，也是初中一年级，和陈壮不是一个班。父母因为车祸去世了，现在跟着奶奶一起过。

　　孩子们被带回了派出所，吴克峰看着这三名犯罪嫌疑人眉头皱了起来。如今杀人凶手是这三人中的任意一位都足够引起轰动，他主观上希望这件事情是一次孩子玩耍失误造成的。

　　审讯结果让人大跌眼镜，十一岁的陈峰一看是警察问话就哇哇大哭，和倒豆子一样抖落出一堆东西来。说着说着陆晓明也跟着哭了起来，孩子虽然语无伦次但事情的经过吴克峰是听明白了。

　　三个孩子争相交代了问题的经过。原来周六一早马志伟找同学陈壮玩耍，还约了晚上到村里的一处小网吧玩通宵。在陈壮家里住就是马志伟和爷爷奶奶的一个借口，目的是通宵不回去。陈壮约了村里的三个孩子，凑了五个人在村东头的破楼里面一起组队打游戏，马志伟用了一部崭新的手机。陈壮看上了想借过来打游戏用，玩了半晌喜欢上了不愿意还给马志伟，两个人起了争执。

　　“你这手机偷来了，我们要举报你。”陈壮理直气壮的道。

　　“你小子有种，敢和我作对是吧。”马志伟愤怒的揪住了陈壮的衣领子，两个人对峙了起来。

　　这部手机确实是偷来的。有孩子把手机带到学校去了，马志伟瞄准了课间的时间下手。因为学校严令手机是不准带进去的，丢了手机的孩子胆子小不敢上报给家长和老师，就这样马志伟得手了。

　　马志伟和陈壮动起手来，孩子们打架没有轻重的。马志伟虽然有比陈壮高大，但这里是沁泉村，陈壮是其他孩子的孩子王，高大的马志伟一挑四最后被陈壮给推了下去。

　　孩子们的描述与现场杂乱的脚印基本吻合，三个孩子在六点的时候一起离去很多人是见到了的。

　　三个孩子第二天被分别带了回去，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的三个孩子都是陈壮杀害马志伟的帮凶。正如吴克峰预想的那样，这个事情的经过太过轰动。

　　陈壮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虽然三个孩子都完美的交代了经过，事情并没有结束，还有一个线索没有浮出水面，那就是陈壮和马志伟争夺的手机至今没有找到。

　　有一个孩子的表现让吴克峰感觉非常诧异，那就是整个审讯过程石磊没有哭，虽然比其他两个人年长一岁但是这显然是一种和年龄不相符合的表现。

　　“小孩子很难有城府的，我不会遇到现实中的白夜行。”这是吴克峰的基本判断。

　　吴克峰几乎肯定石磊就是那个杀了陈壮的凶手，只是石磊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吴克峰想把整个事情弄清楚，他相信如果不能人赃并获这个孩子不会老实交代的。

　　三天后石磊又被带到了警察局，这次只有他一个人，连同一起被带过去的还有那部马志伟和陈壮争抢的手机。石磊被捕的时候还在用手机玩一款叫《荣耀》的游戏，被警察阻止才强行停止了下来。

　　陈壮死亡的案件性质和马志伟完全不一样，石磊这属于故意杀人。青少年犯罪高发在世界范围内都是一个难题，吴克峰对这个事情非常感兴趣。

　　审讯开始了，吴克峰亲自上马。

　　石磊并没有隐瞒作案的过程，原来马志伟的死陈壮很害怕。威胁石磊三人谁也不准说出去，陈壮一个人留下来准备藏好手机并且掩盖马志伟的尸体。

　　天近黄昏了，村里家家都开始做饭，路上行人不多，石磊从小路去而复返没有人在意。当石磊到的时候六楼的时候陈壮并没有察觉，犯了错的陈壮还趴在六楼边上看下面的马志伟，他自己一个人不敢下去挪动。手机被搁在了屋子的一边，这时候手机对陈壮已经不重要了。石磊出其不意的推陈壮掉了下去，就这样简单的得手了。

　　整个过程交代的清晰明了让吴克峰对眼前这个小孩感觉可怕。

　　吴克峰：“你为什么要杀陈壮。”

　　石磊：“因为陈壮杀了马志伟。”

　　吴克峰：“你认为陈壮该死？”

　　石磊：“是的，他杀了马志伟抢了马志伟的手机，他该死。”

　　吴克峰：“那马志伟也该死吗？”

　　石磊：“是的，因为他偷了手机。”

　　吴克峰：“那你为什么拿走手机。”

　　这个时候石磊沉默了几秒钟才说：“他们都不是好人，手机归我了。”

　　审讯结束，技术部的同事通过大数据跟踪了过去一年石磊在网上的言论和留言。石磊虽然贪玩，但三观非常正确，只是话语中充满了极端的倾向，这里面有不少留言甚至获得了大量点赞和转发。

　　吴克峰看到了一个简单的逻辑链条，眼前这个孩子对是非对错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甚至知道自己拿走手机是不对的，冷静到可以杀人的根本原因竟然是这些人犯错本就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