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0岁了呢。
她坐在小林间,纤细的手指拿着烟这样想着。时间如白驹过隙,而我那么大了又坐了什么呢?就在昨天她失去了一切。
8岁的纪子学会了偷钱,到她又不仅仅为了偷钱。趁爸妈都不在偷偷地进入他们的房间查看他们的秘密似乎成了她生活的乐趣。她喜欢搬起红色的凳子爬上他们柜子的顶部,搜寻他们包里的未知物。银行卡、保险单、身份证、居民证……哦对了还有钱,但是她对钱没有任何概念,她只是兴奋于这种胆大妄为的行为,发现没有看到任何秘密,她兴趣缺缺地拿了一张一百块揣在兜里走了。
下了课她拿着钱去小卖部买了一堆辣条请要好的同学吃,毫无意外回家挨了一顿揍。当时她不明白一百块的意义,但是她知道一百块就让她爸一脚把她从客厅踹到厨房,肚子疼的站不起来。然后纪子有了一个弟弟和一个自己的房间。
对她来说那是一间“鬼屋”,那是她素未谋面的爷爷死去的地方。逼仄的房间里只能摆放一张2米大床和右侧一面有镜子的柜子,纪子通过镜子看见自己觉得害怕极了。当时的她对男女概念模糊,自己一头短发,黑脸,黑眼珠,看着感觉在看一个陌生人。于是晚上她做噩梦了,她梦见有许多人站在床边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睡觉就像在看一个死去的人,她想叫她爸妈却怎样都喊不出声,她想爬着去门口却怎样都动不了。第二天纪子就不愿再睡那儿,爸妈软磨硬泡她也不肯动弹,可终归还是有法的,妈妈等她睡着了又把她抱回了那间“鬼屋”。纪子知道自己的命运从那时开始就变得无法反抗了,所以她沉默了下来,只是每次睡觉都不愿意关灯,因为一关灯她又会做噩梦。
农村的深夜带着狗吠声也进入了睡眠。纪子喜欢冬天,可她不喜欢学校,尤其是需要早上起很早上学的学校。她懒洋洋地爬起来,慢吞吞地开始穿一层一层又一层的衣服,而妈妈在给她准备上学需要带的小暖炉。她喜欢那小玩意儿,用木头搭成一个锅的形状,留出把手的位置,上面放两块瓦片,下面是木炭烧的火,暖洋洋的,最适合用旧报纸糊窗户的教室,让她能在寒冷的教室里感受一丝温暖。
数学老师是纪子的爷爷,但是爷爷丝毫不会手下留情,甚至可以说更无情,每次都点她回答问题,而回答不出来,等着她的就是一顿打手板。类似电棍的东西打在纪子的手板上,几乎就要把她疼麻木了,然而更麻木的是她羞耻地尿裤子了。纪子很害怕,但是她表现的很淡定,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她才慢腾腾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凳子,由于裤子很厚凳子上并没有沾上她的尿液,然后她提着小暖炉回家了。
纪子从小就老是因为各种原因受伤,走路跌干枯的井里,头磕在砖头砌的山上又或者是初学摩托车的哥哥非得要骑车载着她……但是都没有那一次疼。那次因为她做错了一件小事,和她弟弟有关,她妈疯了一样地拿着从火炉上烧红的钳子在她大腿上留下了一个永久的疤,到现在她似乎都能闻到肉焦的味道。所以爸爸决定让她去城里念书了。
纪子又开心又害怕,开心的是她终于逃离了“鬼屋”,害怕的是9岁的她要离开家了。两个小时的车程,她几乎是一路吐到学校的。爸爸拉着她下车,她依旧脸色惨白,颤颤巍巍,可爸爸没那么好的脾气,一顿拖拽。当纪子坐在床上缓了好久才发现她彻底离开了她的爸妈。那是一所封闭式的学校,半个月才回一次家,一间宿舍八铺床,室友来自各个农村和县城,和室友住在一起的第一天,室友们哭的稀里哗啦,纪子没有哭。她的反射弧比较长,她只是觉得很晚了而且很吵。
第二个学期,纪子就开始哀求她爸爸过来看她,但是没有用,就算爸爸在城里他也不会来看她。后来她想办法骗她爸爸过来,她排了长长的一条队伍,然后打电话告诉爸爸在学校有人欺负她,打她,其实那个男生只是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爸爸一着急就过来了,然后找老师,找那个男生,纪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再也忘不了男孩眼中怨恨的眼神。她爸爸看着她什么也没说,把他买的一双安踏的鞋扔给纪子就走了,那是纪子第一次拥有名牌鞋,可她只是觉得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很好听,后来纪子被孤立了,后来纪子再也没哀求过爸爸来看她,后来纪子12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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