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学校,总会让人联想起很多面孔。很多记忆从这里开始,延绵不断,也不知道知否会有尽头。相比于从课本上学到的专门的知识,那些被我们经历过的事,总是更刻骨铭心。哲学家怀特海曾说过:“一个毕业生一定要到课本遗失、笔记焚毁,并且忘记为了准备考试而记在心里的条目,然后这时候他问自己学到了什么,那才是他真正所学的。”我时常会想起这句话,也会想起某个人。
我的一个朋友,高二的时候因为爬墙出去上网,屡教不改,而后被勒令退学。其实这样的事在很多地方都有发生,社会似乎早早就为这样的不良少年写好了未来的剧本。我仍清楚的记得那一股在他身上躁动着的年轻的不安,他就像一根引燃了的导火索,自顾自的走向他生命里灿烂的时刻。如今,我回到老家之后,也时常跟他一起出来吃饭聊天,但都很少谈及他的那一段经历,似乎他也在回避着什么。
第一次遇见他时,我便觉得他很不一般。他虽人长得矮小,但是篮球技术却出奇的棒,即便面对高大壮汉,仍雄风不减。他不是投篮最准的人,也不是跑的最快、跳的最高的,但你总觉得只要他在场上,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威慑力,他似乎一直都很确定自己要做些什么。我只有在小说里,或是电影里见到过这种性格,他只听命于自己,不论你是他的朋友或很亲密的朋友,他都可以轻易的不放在眼里。
如果你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你突然遇到这么一个人,你会觉得他很酷,也会想跟他做朋友。而且,他不仅篮球打得很好,学习成绩也很好,尤其是那令人头疼的英语,他竟总是得到英语老师的赞扬。我不停的羡慕着他,幸好他的女人缘不是很好,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们经常在晚自习的时候偷偷出来打球,原本我是没有这种习惯的,都因为他对我说:“打一次而已,不要紧的。”,这才让我喜欢上了这种活动。我从一个“学院派”的学生,渐渐被他感染成了一个“自由派”。我为我自己身上的转变感到骄傲,因为我发现我变成了一个很酷的人。到后来,我们的夜间活动更加频繁,我们就像正在长身体的吸血鬼一样,在四处搜寻有趣的事物,然后要一口把它吸干。于是,我们被莫名其妙的怂恿到了学校外面去,翻过被踏平的墙头,我们看见了一个崭新的世界,有一个声音对我们说:“出去一次而已,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那一天,我们在网吧打了一个通宵的游戏,有人给他介绍了一款流行的网游,我很困,只想睡觉。但我记得那个晚上,他一直盯着屏幕,两眼放光,似乎一个流浪已久的国王终于找到了他离开的故土。
之后我就很少见到他了,因为他总是在网吧里。我们不在同一个时区睡觉,当我在面对早晨时,他才刚刚关闭网吧的电脑,恋恋不舍的穿过幽谧的林地,爬过破旧的土墙,然后回到教室睡觉。如果我们睁眼和闭眼时,看到的不是同一个世界,我们彼此的生活也会渐行渐远。我觉得他变得怪异了起来,他总是疲惫的看着周围的人,周围的世界,说话也变得无精打采,似乎某个甜蜜的梦吸干了他那坚挺的灵魂。他不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桀骜不驯的君王,他如今事务缠身,要忙着睡觉,忙着应付老师,忙着吃饭,也忙着掐准时机,然后跑出去。
既然没有人能阻挡他出去,也不会有人阻挡他被学校赶走。我记得那一段时间我感到很伤心,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一个平凡的我,第一次感到生活的大起大落。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再没有见到他,有一天他突然回学校跟我们打球,一头的黄毛,令人生畏。他没有上大学,也没有去上任何学校,他听从着自己的意志,在这不大的小城里到处穿梭着。他现在过得也不错,像他这样的人,似乎总不会活得不舒服,但他也时常向我诉苦,为什么自己的女人缘会这么的差,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每当我心里有不想上学冲动,我就会想起我的这位朋友。不想上学,无非就是想翻出学校的围墙,然后到外面的世界里去。翻过围墙,发现新的世界,这是一种多么诱人的冲动。但很多人,即便翻山越岭,阅过世间繁华,却依旧迷茫,不知应该去向何方。这不禁令人怀疑,这所谓的新的世界,究竟是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
也许真正的束缚,不是那些施加在我们身上的外界压力,而是我们眼睛看不见的那一层薄膜。心理学家说,那是一层自我;哲学家说,那是一层自我;释迦摩尼说,那是一层自我。就像我的那个朋友,至今依旧没有走出他那流浪的王国,所到之处,尽在他的统治之下,遇到让他无法忍受的事物,便决定要冲出重围,或远远离开。这让我想起那样一句话,如果你把这世界看成了一所监狱,那所谓远方,又该从何谈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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