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是个挺好哄的人。换个词的话,他是个挺好“骗”的人。
书中有不少他被人哄的情节,这里稍举几例:
比如宝黛初会时,宝玉问黛玉有没有玉,黛玉说没有,宝玉登时就发起痴狂病来,骂玉、摔玉,把初来乍到的黛玉吓得够呛,这时老太太就哄他,说黛玉本来也有玉的,不过她母亲死时把玉带去了,一尽孝心,二慰亡灵。宝玉听了觉得“大有情理”,就不吵闹了。
其实黛玉是真的没有玉。
再如有一次宝玉留着元妃所赐的酥酪要给袭人吃,结果却被他的奶妈李嬷嬷给吃了,待生气,袭人哄他说这东西“吃的时候好吃,吃过了好肚子疼”,不敢再吃,李嬷嬷吃了正好,只想吃风干栗子,要他剥给她吃。宝玉听了“信以为真”,就去剥栗子给袭人吃了。
其实袭人并非喜欢吃风干栗子,只是要他丢开酥酪之事。
同样是袭人,一次跟宝玉说家里要把她赎回去,并且表示愿意回去,宝玉听了失魂落魄,以为她们这些姐妹一个个都要离他而去了。袭人让他答应三个条件她就“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走”了,宝玉就赶紧一一答应。
其实袭人根本不想走,只是借此劝宝玉走“正道”。
又如刘姥姥给大家讲“十七八岁姑娘雪中抽柴”的故事,撇开其象征意义不讲,人家都知道这是故事,只有宝玉信以为真,故事讲完了,都散了,宝玉还“拉了刘姥姥,细问那女孩儿是谁”,搞得刘姥姥只好继续编故事,把那姑娘说成是一位十七岁死了的大家闺秀供在庙里成了精,有名有姓,有模有样。
宝玉还打问所在地方,准备给那小姐修庙塑金身,让刘姥姥管理,逼得刘姥姥只好“顺口胡诌”,而宝玉还真的打发书童茗烟去踏看现场。结果可想而知,庙倒是找到了,但里面供的不是什么女孩儿,而是“青脸红发的瘟神爷”;可是宝玉还是不死心,还要茗烟再去找。
其实这都是刘姥姥哄他们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玩的。
又如贾政养的那些清客相公、管事头目们,对宝玉是亲热得很、恭敬得很,对他在诗文、书法方面显示的才华都表现得很是佩服,宝玉也蛮受用,甚至表示他们要书法作品只管问自己的小厮去要,来者有份,先到先得。
其实他们亲热和恭敬的并不是他,而是贾政;或者说,是荣国府的钱和势。
还有紫鹃曾经哄宝玉,说林妹妹要回苏州老家去了,林家人派船来接了,宝玉最怕就是与林妹妹分开,听她一说,虽起初也不相信,但禁不起紫鹃三言两语,就信以为真,直接“三魂走了二魂,七魄只剩一魄”了。
其实紫鹃只是为了测试宝玉对黛玉到底有没有真情意。
诸如此类,事例很多,在此就不一一列举了。
那么,宝玉为什么这么“好哄”呢?
对好哄的人,从肯定的方面,人们会说这个人“纯真”;而从否定的方面,人们就会说这个人“傻”了。
宝玉呢?我觉得比较适合用一个词来形容:赤诚。宝玉是有一颗赤诚的心的,正如他所怀之玉,以及此玉的前身石头,是“实心”的。
具体可以分三点来讲:
01宝玉有孩子的纯真
宝玉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我觉得书中人物年龄分隔不是很清晰,暂且笼统一说),素常主要是跟姐妹丫环们一块儿玩,偶尔去北静王府上做客,以及与薛蟠、冯紫英、柳湘莲、琪官等人有所交往,但毕竟社会活动少,还是相对封闭在一个小范围里面,宝玉对人事的理解,是天真无邪的,也可以说是简单化的。
这在我们现在其实也差不多,经常会听到有父母交流说,别看孩子读到高中了,人高马大的,但心性跟小孩子一样。
这主要就是因为在他们的生活中,内容基本上是学习,而环境基本上是家庭。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也就较难有“成熟”之感了。
在这个意义,宝玉与我们现在的大部分孩子是一样的。
02宝玉有最大的善意
宝玉的善意在书中有很多表现,对上对下,对内对外,各个层面都有,我们挑他对待下人的态度来看。
对女孩儿那是毫无疑问的,她们都是“水做的骨肉”,那是不好怠慢的。对那些上名堂的丫环如袭人、晴雯、平儿、鸳鸯、金钏、香菱……那是不用说了,就说对那些陌生的也是如此:对偶遇的“画蔷”的龄官,他叫她避雨,都忘了自己也淋着雨;对与茗烟一起行那警幻仙姑教导之事的宁国府丫环卍(音万)儿,他撞破他们的好事后不忘叫她快跑,还追着喊话表示自己是不会说出去的(妥不妥先不管)……
对男子,尽管他认为是“泥做的”,相对女孩儿的地位有明显不同,但也很有善意,比如对书童茗烟,实际就是小兄弟,有时还得哄着他;对兴儿等不那么亲密的,据兴儿与尤二姐尤三姐聊天时说的,也是无上无下,一起玩闹,只不过吃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而已。
正因为他对人有最大的善意,所谓“将心比心”,他也会最大程度地信任别人,自然而然地把别人对他也设定为善意。
他根本就没去多想,别人会不会哄他。他不去哄别人,别人干吗哄他呢?
我觉得这是宝玉的想法。
03宝玉有超脱的情怀
宝玉曾悟禅机,不过据林黛玉、薛宝钗所说,他并非真悟。
我则以为,不管他是不是真悟,至少他比较超脱是真的。
他不走仕途经济这主流道路,可以说他叛逆,而根本上,是因为他超脱;他并不是有意对抗父辈的指令,而是认定这条道路没有什么意义。
同样地,他说“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也并不是因为叛逆,而是因为他那些高头讲章,看看天花乱坠,“代圣人言”,其实满纸都是“功名利䘵”而已。
他以黛玉为知己,而与宝钗保持距离,也是因为前者理解他的超脱,而后者要他“上轨道”。
当一个人有了超脱情怀,他就不太会斤斤计较于有没有人哄他,会不会算计他。
一计较,他也就成了此道中人了。不计较,人家哄他,他真心以之为真,那却又不成其为“哄”了。就如苏东坡,多少人想害他,他大半生也都在流放中度过,但他仍然“眼见天下无一个不是好人”,因为他把人家必欲置他于死地之处都变成了大可享受之处;他还怜悯那些人无一时“忘却营营”呢。
宝玉如同苏东坡一样,对整个世界“不设防”。
所以哄宝玉的,其实可能正是被宝玉哄着呢!毕竟,他生活在另一维度。
并且,也许我们想要被哄而不得呢!因为人们很早很早就失落了纯真。
以上就是我对宝玉容易被人哄的理解,朋友们觉得妥否?你是怎么看待“哄”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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