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67】来得快，去得快

八月，刘邦引兵从故道出，攻打雍。雍王章邯在陈仓迎击。雍兵败走，停军于好畤（zhi），再战，又败，章邯逃往废丘，于是刘邦平定雍地，向东一直到咸阳，在废丘包围章邯，派遣诸将攻城略地。塞王司马欣，翟王王翳都投降，以其地为渭南、河上、上郡。派将军薛欧、王吸出武关，由王陵带领去沛县迎接太公、吕后。项王听说后，发兵封锁阳夏，王陵等不得向前。

王陵是沛县人，之前聚集兵马数千人在南阳，至此开始归附刘邦。项羽把王陵的母亲抓到军中，王陵的使者来，项羽就让王陵的母亲东向上坐，希望以此招降王陵。王陵的母亲私下送别使者，流泪说：“希望替我给王陵带个话，让他好好事奉汉王。汉王是仁厚长者，终将得天下，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而持有二心。我将以死送别于您。”于是伏剑而死。项王大怒，把王陵母亲的尸体扔锅里煮了。

8、

项羽以之前的吴县县令郑昌为韩王，以阻挡汉军。

9、

张良给项羽送信说：“汉王因为失去原来的封地，所以希望得到关中，只要按当初的约定，让汉王得以王关中，汉王就会停止，没有再向东扩张的意思。”又把齐、梁谋反的书信送给项王说：“齐国准备与赵国联合灭楚。”项羽于是没有向西进攻的意图，而是向北攻打齐国。

10、

燕王韩广拒绝迁往辽东，项羽新封的燕王臧荼击杀韩广，兼并了他的土地。

11、

这一年，汉王任命内史沛县人周苛为御史大夫。

12、

项王派人催促义帝到郴县。义帝左右群臣看到义帝失势，逐渐有人离开。

二年（前205年）

1、

冬，十月，项王密令九江王、衡山王、临江王击杀义帝，沉尸长江。

2、

陈馀动员他所属三县全部兵力，与齐国军队一起袭击常山。常山王张耳战败，逃亡汉国，在废丘谒见刘邦。刘邦对他十分礼遇。

陈馀将赵王从代国迎接回来，复立为赵王。赵王感激陈馀的恩德，又立陈馀为代王。陈馀见赵国新立，还很弱小，于是不到代国就任，而是留下来辅佐赵王，而派夏说为相国，镇守代国。

3、

张良从韩国抄小路归汉。汉王封张良为成信侯。张良多病，从未单独带兵，常常跟随刘邦身边，出谋划策。

4、

刘邦进入陕县，安抚关外父老乡亲。

5、

河南王申阳降汉，设置河南郡。

6、

刘邦任命韩襄王的孙子韩信为韩国太尉，将兵攻略韩地。韩信击韩王郑昌于阳城，郑昌投降。十一月，立韩信为韩王，带着韩国军队，跟随汉王作战。

华杉注：

同名同姓两个韩信，下文一个称韩信，一个称韩王信。

7、

刘邦重新定都栎阳。

8、

诸将攻下陇西。

9、

春，正月，项羽北至城阳。齐王田荣将兵会战，田荣战败，败走平原，平原百姓杀死田荣。项羽重新立田假为齐王。于是北至北海，烧毁夷平城郭、宫殿、房屋，坑杀田荣部投降的士卒，又捆绑俘虏齐国老弱、妇女，项羽大军所过之处，尽皆残灭。齐国百姓又聚集起来，反叛项羽。

10、

汉将攻下北地，俘虏雍王的弟弟章平。

11、

三月，刘邦从临晋渡过黄河。魏王豹投降，率领魏国军队跟随刘邦；又攻下河内，俘虏殷王司马卯，设置河内郡。

12、

当初，阳武人陈平，家贫，好读书，乡里祭祀时，陈平负责宰肉，分割非常均匀，父老们都夸奖：“小陈做社宰真不错！”陈平说：“嗟乎！假如能让我宰天下，也跟这宰肉差不多！”到了诸侯叛秦，陈平在临济事奉魏王咎，做掌管车马的太仆，时常向魏王献计，魏王不听，有人打他的小报告，陈平就跑了。后来又跟随项羽，赐爵为卿。殷王反，项羽派陈平出击，殷王投降。陈平回师，拜为都尉，赐金二十镒。

过了没多久，殷王司马卯又投降了刘邦。项羽大怒，要诛杀当初平定殷国的将吏。陈平害怕，把项羽赏赐他的官印和黄金封存，派人送还项羽，自己带着宝剑，抽身而去，走小路逃亡，渡过黄河，到修武投奔刘邦。通过魏无知的引荐，见到刘邦。刘邦召他进来，赐给酒食，然后请他回宿舍休息。陈平说：“臣为事而来，要说的话，不可以留到明天。”于是刘邦和他继续谈话，非常欣赏他，问：“你在楚国做什么官呢？”陈平说：“为都尉。”刘邦当天就拜陈平为都尉，做参乘，陪车侍卫，又兼典护军，监护诸将。诸将哗然不服，说：“汉王第一天见到这楚军逃兵，还不知道他的高低，就载他在自己车上，还监督我们这些老将！”刘邦听到这些话，更加厚待陈平。

13、

刘邦从平阴津南渡黄河，到了洛阳新城。当地乡里掌教化的三老拦路进言说：“臣闻：‘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又听说：‘兵出无名，事故不成。’还有：‘明其为贼，敌乃可服。’项羽无道，残杀其主，这就是天下之贼。推行仁政，不靠武勇，伸张正义，不靠强力，大王应该率三军之众，为义帝服丧，以诏告诸侯，攻伐项羽，则四海之内，无不仰慕汉王之德，这是三王一样的义举啊！”

于是刘邦为义帝发丧，袒身大哭，哀临三日，向各诸侯派遣使者，说：“天下共立义帝，北面事之。而项羽杀义帝于江南，大逆无道！寡人悉发关中兵，收三河勇士，顺江、汉之水而南下，愿同诸侯一起，诛灭楚国杀死义帝的凶手！”

使者到了赵国，陈馀说：“汉王杀了张耳，我就率军跟从。”于是刘邦找了一个和张耳长得像的，斩了头给陈馀送去。陈馀于是派兵助汉。

14、

田荣的弟弟田横，集结溃散的齐兵，得数万人，声势复振，在城阳起事。夏，四月，立田荣的儿子田广为齐王，以抵御楚军。项羽于是滞留下来，连着打了几仗，未能战胜。虽然接到消息，知道汉军正向东杀来，但是希望解决了齐国，再去收拾刘邦。于是刘邦得以集结了诸侯各军共五十六万人伐楚。到了外黄，彭越率领他的部队三万人归汉。刘邦说：“彭将军收魏地得十余城，急于立魏国之后为王，如今西魏王豹，正是魏王后代！”于是拜彭越为魏相国，全权率领魏国军队，略定魏地。

胜利来得太快，刘邦进入楚国首都彭城，收了项羽的财宝、美人，每日置酒高会。

项羽听说后，留下诸将和齐国作战，自将精兵三万人南下，经过鲁，穿过胡陵，直抵萧，这日清晨，发动攻击，一路杀到彭城，到了中午，汉军崩溃，挤挤攘攘投入毂水、泗水，被杀死、淹死、踩死的，十余万人。汉军都向南逃向山区，楚军又追击到灵璧以东的雎水河岸，汉军退却，被楚军挤压，十余万士卒都被挤入雎水，水为之不流。楚军将刘邦重重包围了三圈。

正在危急时刻，突然狂风大作，从西北而起，吹断树木，吹毁房屋，扬起砂石，虽是中午时分，昏黑如同午夜，楚军被吹得大乱坏散。刘邦这才乘机率几十个骑兵逃走。想要经过沛县，带上家属，而楚军也派人去抓捕刘邦全家。所以家里人都跑了，未能和刘邦相见。

刘邦在路上碰见他的一双儿女，就是后来的孝惠帝和鲁元公主，就把他们带上车一起走。楚军骑兵在后面追得紧，刘邦急了，把两个孩子推下车，要轻车前进。当时夏侯婴负责驾车，马上停车，把两个孩子再抱上来。如此反复，搞了三回。夏侯婴说：“如今事态虽然紧急，但是马也累了，跑不快，自己的孩子，怎么能不要？”于是慢慢往前走。刘邦大怒，十几次想斩了夏侯婴。但夏侯婴态度坚决，总算把两个孩子保护下来。

这时审食其跟从太公、吕后，从小道追赶刘邦，结果没遇到汉军，反而遭遇楚军，被擒了。项羽把他们放在军中，以为人质。

吕后的哥哥，周吕侯吕泽，为汉将，屯兵在下邑。刘邦赶到下邑，收了吕泽的部队，重新集结。诸侯都背叛汉国，重新归附项羽。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都逃往投降项羽。

15、

田横进攻田假。田假逃往楚国，楚军杀了田假。田横于是又重新平定了齐国全境。

华杉版资治通鉴【67】来得快，去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