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你发现熟悉的越发陌生,周围的一切都在毫无迹象地转变,你也不得不被迫面对这一切,成为改变的一部分。
从博尔斯三岁起,妈妈就告诉他,他们的家会越来越小,当时博尔斯不明白,他们的部族是整个帕桑草原最强大的,他们的身躯蕴藏着最庞大的力量,他们敏捷、耐心、强壮,是天然的王者,何至于无法捍卫自己的领土?
直到长大后,博尔斯才知道,威胁并非来自草原的任何一个部族,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做了什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夺去了他们的家园,一点一滴蚕食殆尽。
一开始,他还能见到和他们一样苟延残喘的部族,那些部族的成员也早已没了奶奶口中繁盛的景象,就和他的部族一样,渐渐地,他不再偶然地碰见其他部族,而自己部族里的成员也一个个死去,有的死于饥饿,有的死于伤残,还有的死因未知。
那一天,他们的食物完成了迁徙,彻底离开了帕桑草原,再也没有足够的能量可以供给巨大消耗的身躯。
部族的头领决定铤而走险,他知道一个地方会不定期地出现食物,那些食物不同于其他任何食物,它们温顺、懵懂,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博尔斯从未见过有哪一只食物会那么悠闲地进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养育着它们,骄纵着它们。
那些食物甚至不害怕他们部族的头领,无论是年幼的还是年长的,都天真得如同幼儿一般。
即便那些食物如此弱小,头领还是有很大顾虑,因为那些天真的食物也有一个头领,这个头领的样貌和那些食物完全不一样,它看似十分弱小,却如有神助,总是有各种难以理解的手段击退他们。
但他们已到了穷途末路,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唯有食物才是唯一的渴求,所以头领带着部族成员去捕食那些猎物。
这次的捕食竟然意外地成功,没有同伴在一声巨响之后倒地,鲜血没有从任何一个同伴身上的洞里汩汩流出,猎物的头领只是在损失一两只食物过后离开。
整个部落都处在欢腾的气氛之中,同伴们头挤着头,猎物的鲜血略过他们的牙齿,沾满他们嘴边的皮毛,博尔斯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血肉在大声呐喊,它们正疯狂地吸收着能量。
可是到了第二天,同伴们,连同博尔斯在内,都变得有气无力,他甚至很难爬起来,继续跟着部族前进,他觉得自己的头重得可怕,快要掉下来一样,只有侧躺下来,让头部靠着地面,才能好过一些。
妈妈也一样,失去了力气,但情况比博尔斯好一些,她走过来用头抵着博尔斯的头,试图让博尔斯起身跟上部族。
尽管博尔斯使出了全力,可他还是失败了,他实在太累了,累到只想闭上眼,好好睡一觉,他希望一觉醒来,什么也没有发生,自己没有去这个诡异的食物群捕食,没有遇上任何无法解释的事,自己还是充满了精力,和同伴们在一起,每天看着天际边的红日从一边升起,然后落下,可以在草地上打滚,用尾巴驱赶蚊蝇。
可第二天醒来,自己还是躺在原来的地方,部族也已经没了踪迹,整个草原好像只剩下了自己。
天地之间,所有的眼睛都望向自己,仅仅是望向而已。而他也侧躺着,用一只眼睛看着天上的云跟着风走着,他忽然想成为一朵云,跟着风走,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地老天荒。
妈妈已经离开了,她必须离开,为了生存,更是为了整个部族的生存,多一个同伴就等于多一份生机。
从前奶奶说,如果一只绵狮将要死亡,他不会悲伤,也不会抱怨,他只会找到一个地方,然后静静地等待,等待一切在他的耳中消散。
可博尔斯不能为自己选择这样一个地方,这里阳光炽热,蚊蝇嘈杂,他还没有准备好接受死亡,奶奶说的很多地方他都没有见过,他在脑海中幻想了无数次初见它们的场景,却没有想过那些只能是幻想,他并不悲伤,只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死于这样的蒙昧,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太阳下山了,午夜很快也要到了,那是他最虚弱的时刻。
博尔斯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被抬了起来,再次睁开眼,他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个地方,叫城市牧场,是收留全球各个种族最后一只动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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