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和父亲去田间干活
我用镰刀割石砌田坎上的茅草
父亲吸着自家菜地种的烟叶
在田里用黄牛翻土
碰上硬板的旱地
牛躬着脊背一步三退的前行
父亲青筋暴突的手
紧紧地攥着犁手
撑握方向
犁嘴一忽儿钻进土心
犁起一大砣硬土
土块把犁壁撑死
便会跑出土层
后面就只犁到一块土皮
形成空犁
牛在一深一浅之间
踉踉跄跄，拼尽全力
套索两旁的铁链
吱嘎作响
日过正午
放牛在耕田的近处山坡
或土丘荒田里吃草歇息
我和父亲取下挂在树枝上用竹筒自带的中午饭
用锄头棍当凳
坐在树荫下吃饭乘凉
父亲便会给我讲吕蒙正风雪破窑记的故事
在舍不得点煤油灯的夜晚
端一张矮凳
坐在门前的禾坪边
看着满天星斗
萤火虫从吊脚楼边
飞进敞开的木格窗
在黑暗中的房子里
用自带的光亮还原着木屋的简陋
又转身从门前飞出
飞到屋角的木棉树上
和树上的蚂蚁
或知了诉说
而我和姐弟们便围坐在父亲身边
邻居叔伯或拿一把赶蚊子的蒲叶扇
或怀揣一包用水纸袋装的烟丝
殷勤的给父亲裹上一支喇叭筒
然后请父亲讲一个故事来听
六十年代
山村没有收音机，电视机
唯一的精神大餐就是听父亲的故事
有落难公子中状元的
有挑柴郎对诗娶富家千金的
有思春少妇
等进京赶考的郎君
等瞎了双眼
有花花公子淫人妻女自取灭亡的
我也在旁边入迷的听着
随着故事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
或喜或悲
好像自己也走进了那个美丽的虚拟世界
而忘了人间的清欢
长大后
我也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也想在父亲面前讲故事
给父亲听
上学时
我便迷上了小人书
再后来文学刊物又和我结下了不解之缘
反而荒废了正经的功课
然而，我终究没有学会
用嘴给父亲讲故事的本领
却在纸和笔之间
舞动着父亲给予我的灵感
那颓墙
颓墙上的老瓦片
老瓦片上
雨留下的一个个泪潭
我把它写在纸上
云飘走了
风在我的纸上
留下一行歪歪斜斜
刚成形的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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