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文明的失落与中兴

五十八、文明的失落与中兴

《系辞》上篇第三章的内容，昭示着远古文明的失落与泯没，蕴涵了文化中兴的代价和教训，承载有对「古易原理」的存留与回顾，同时也是对国人不重视知识权益的惋惜和警示。

「彖者，言乎象者也。爻者，言乎变者也。」这句话的语境需要与古易的情景联系在一起，否则就只能是张冠李戴，以后世的利害淫巧去度「圣人」传承的悲天悯人、怜世之心。

《周易》后，所谓的「彖」、「爻」只剩下了一个个孤单单的名词，再也没有相应的实物可以指称。

《彖》，《周易》在表面上还有这个名词的保留，但是却绝对不再有「言乎象」的本来面目。「彖」所指向的三极的「象」，亦即六爻，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卜筮中，在《周易》后，已经悄悄的被人为置换成了六画卦的「象」。而且这个结果，并不仅仅是周朝一个王朝努力的结果。

真正对「三极」持不满足的态度，致力于改善「八卦而小成」的现象，坚持认为「八卦」应该被发展、被进步的，是商王朝矢志不渝的追求。滑稽而且遗憾的是，如同历史上所有的坐享其成、不劳而获，商王朝所期待的「天下之能事毕矣」，因为政权的更叠而失去了收获的机会，也没有了制动与方向。「文王重卦」不仅仅是愚弄百姓的一个政治斗争宣传，同时也是周朝反对「古易原理」的一杆造反大旗，成为一个逆反期的小屁孩成功逆袭的杀手锏。

三极与六爻的关系被否定之后，直接的后果是「爻」的概念不古。「古之遗言」的爻是「三才之道」，是「三极之动」，所谓「爻者，言乎变者也」，说的就是原始的「爻」，是由动态的八卦里面的「极」分解而成。这个「极」里面的某个、或者不超过三个、其「象」的组成结构不是「义」，而是「善」，因此就会动变成为「义」，并且导致整个动态的三极演变成为新的静态的三极。所谓「爻」指的就是这个变化的现象与所在。

《周易》后的「爻」指的六画卦的每一画，本身的组成结构就是「象」，已经不具有原始的「爻」的外在和内在意义。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现实的情况正是如此。由于作为基础和前提的「彖」和「爻」本义不再，因此这一大段话里面所谈的所有对象，当然都不再是现代的易学理论所可以准确解读。

1、这里的「彖」，指的是八卦专用的解卦词，虽然《周易》保留有「彖辞」，并且其中也有少数「古之遗言」并未修改。但是，由于其解释的、附着的对象「彖」已经不再存在，所以这种保留也只能徒有虚名。

「彖」的实质，在古易的角度，是「言乎象者也」，就是对于三极的「象」的专门说明，换句话说，所谓的「彖」是附着于「象」的，这个「象」是三极以及表达三极的六爻。

在《周易》里面，空有「彖」却没有了所依附的三极的「象」，对此，《周易》并没有删除或者修改「彖者，言乎象者也」，没有在这个大问题上做文章，而是做了两个小动作。

一个小动作，是专门为六画卦建立了一个「象曰」，当然不是为了取代「彖」，而是借此回避了旧版的「彖」无法解释新版的「象」的本质差异。同时也将人们的注意力，由三才的天地人三分法，吸引到上下卦二分法上来，借此支撑「文王重卦」传说的真实性。

另一个小动作，是在六画卦的每一个爻上，也加了「象曰」，暗示这就是「爻象」。不但在表面上还了「彖」一个假的「象」，而且还以此来混淆六爻的「象」，鱼目混珠，泥沙俱下。

2、这里的「象」，指的主要是三极组成的三画卦的「象」，相对少的场合，也可以指向「六爻」的「象」，《系辞》对于「六爻」各爻的位及其意义，也有具体的表述。

《周易》后，「象」的这层意思，自然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让位给了现代意义上的「象」，即六画卦所表达的「象」。

问题在于，现代的「象」虽然与三极的「象」不可同日而语，但是与「六爻」的「象」，却是孙悟空遇到了六耳猕猴，外表长得太过相似，真假莫辨，是非难分。

二者本质的区别，在于是不是本于「三极」。本于「三极」的六爻之「象」，是按照「兼三才而两之」的方法产生的，换句话说，是按照「三才」的「天」、「地」、「人」三分来解析整个六爻的。但是《周易》后的六画卦，则是按照上下两个「八卦」重叠的方法来解析整个六画卦。这两种解析，代表的是迥然不同的易学理论。前者是「古易原理」，后者是「周易歧途」。

3、这里的「爻」，也不再仅仅是「动」的代名词，而是类似于古易的极，已经借助「六画卦」与「六爻」的外貌相同，通过远古传承下来的解卦词里面的「象」，彻底混淆了六爻象与六画卦象的本质区别，从而令六画卦的「爻」取得了普社会共识的独占地位，古易的六爻象，从此没有了呼吸的空间。

4、这里的「变」，当然也随之成为了历史。古易谈变，就是爻变与卦变，而且分成「变」与「化」两个模式。表达的是事态的「进」与「退」。总的来说，是一个仅限于「三极」的客观现象的描述。

但是《周易》后的情况变了，在《周易》后的理论构建方面，「变」被上升到了「纲领」的程度，甚至于整个《易》的本质，被综合为一个「变」字，古易扎实可靠的理论基础和体系结构，完全被神秘莫测所替代，以至于孔子不得不提醒说，「易之失，贼也。」这里的「失」，是《周易》之「失」，而非「古之遗言」之「失」。

总之，《周易》后的易学理论，关于「辞」这方面，实际上只有「爻辞」是隐约的留存，即便如此，也存在此爻非彼爻的区别，只不过六画卦的爻辞，恰好可以为六爻的爻辞所适用，借用而已。

孔子说周朝初期是易之兴，这个中兴代价是惊人的，以古易原理为牺牲，由此衍生的一套新的理论，基本悖逆了「古之遗言」，从此传承中落，文明滑落歧途。